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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千疊暗鬆了一口氣,知道寶罩已封住這方圓百多里的冥海,令其暫保無虞,但這僅僅是權宜之計,真正的關鍵和希望,依舊牽繫在林熠一個人的身上。
身旁,林熠的肉軀安靜地盤坐著,然而蒼茫冥海無盡血濤,又到哪裡找尋得見他的影蹤?
突然,守在花千疊身後的於恆倏地身形暴起,左臂一振,運起焚金神掌向著林熠的肉軀撲擊而下。
邙山雙聖和花纖盈齊聲驚呼,白金月牙輪與奼紫青煙齊齊出手橫空攔截,孰知又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從側旁迅捷無倫地掠出,穿過邙山雙聖和花纖盈之間的空隙,探爪插向林熠的頭顱。
花千疊欲待救援已然不及,怒喝道:「花千放,你敢——」
「砰!」
躍在空中的花千放,猛然毫無徵兆的身子一震,狠狠摔落到崖上,燃木神爪相距林熠的頭頂不過三尺,卻永遠也不能插下。
凌幽如無聲無息地從他跌倒的身影背後閃出,袖口裡的光絲一閃而逝,不屑冷笑道:「秋水先生,流花先生,幽如奉林教主之令,等候二位多時了!」
第七章 合璧
人人都視冥海為畏途,林熠卻一次次投身進來。
也許,是老天爺太看得起他了,要立他為典範,向世人演示所謂的強者成長箴言: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,空乏其身……」
青丘姥姥運起鍾靈空罩,與林熠元神合而為一,用心語說道:「沒想到兩年後,我和你又回到了這個鬼地方。原來,《雲篆天策》竟需在冥海中才能開啟。」
林熠的元神勻速下沉,昔日令他九死一生的極冥魔罡,此刻猶如隔靴搔癢,再不能構成絲毫傷害,反而被他用融精訣不斷的吸納轉化,直當作補藥吃。
他微微一笑道:「《雲篆天策》並非傳說中的那樣神乎其神、無所不能。事實上,它本身並不具備任何法力,只不過一旦合璧開啟,它便能隨心所欲地召喚、運用天地間的一切自然神力,譬如風、火、水、土、光、暗。
「所以龍頭根本不會在乎部下的死活,也不在意浩劫之後人世繁華將蕩然無存。他一心想要擁有的,只是一種能使人脫胎換骨、操縱天地的力量,成為堪與日月同輝的絕世主宰。」
青丘姥姥道:「就像容若蝶那樣,在虛蕪之城甚至可以隨意操縱虛空星海?」
林熠沉默了一小會兒,回答道:「虛蕪之城僅不過是滄海一粟。」
「你卻毫不猶豫地要用這樣的力量去換取冥海鎮平,值得麼?」
她問道。
林熠的元神陡然一定,穩穩懸浮在呼嘯的魑魅海深處,道:「在虛蕪之城時,若蝶曾講了一個古老的傳說,時至今日,我終於明白了她的深意。
「我本無意去充當什麼挽救生靈的救世主,只是不願那些在與不在這個世上,卻都同樣深愛我的人失望。如果上天選擇的人不是我,我寧願選擇當個逃兵。」
他忽地笑了笑,悠悠道:「何況世上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,到最後只剩我,想不稱寡道孤都不行,這種『真神』做起來,好像也沒多大意思。」
青丘姥姥嘆道:「我不知道上天是否選擇你,不過龍頭的確選對了人。我猜你已知道他是誰了,甚至也有了對付他的完全之策,但冥海突然爆發,打亂了你的步驟,假如你能狠下心不管不顧,束手待斃的人,就應該是他了。可惜,他看死了你。
「尊師玄乾真人不愧是正道名師,教給你太多害死人的責任感,但願,是我的直覺錯了。」
林熠哈哈輕笑道:「你還在試圖勸說我放棄?我故意潛入冥海深處,就算龍頭真的藏身在血奕天內,在不能舒展靈覺,又難以御風遁形的情況下,還能找著咱們?」
一聲嘶吼,兩頭遺漿烈蛇遠遠遊了過來,目放凶光瞪視林熠元神。
林熠滿不在乎,道:「看,有老朋友來拜訪咱們啦。」
他稍稍抬頭,看到上方的冥濤隱約泛動起深藍色的光暈,繼續漫不經心地說道:「花宮主那邊已經開工,我們兩個也開始罷。」
笑容一斂,右手亮出孔雀明王面具,緩緩罩在了臉上。
面具眉心那點銀紅,彷如浸染蔓延的血泊,彈指間覆蓋了整個表面,一雙微微閉合的眼眸乍然睜開,迸放出懾人心魄的冷厲光焰,宛如地獄裡燃燒的幽明之火,紅光大盛,照亮幽暗魑魅海。
孔雀明王面具瞬間徹底光華,與林熠的元神水乳交融。
一股猛烈至極的冰冷寒流,鋪天蓋地破入青丘姥姥的靈台,令她情不自禁,低低冷哼了一聲。
饒是類似的經歷已有過一回,但這次明王面具合體所帶來的龐大衝擊感,卻遠勝昔時十數倍。
她忽然湧起一個古怪的念頭:「戴上明王面具的林熠,在冥海中已是睥睨幽冥的魔神,又何必再去苦苦追求要成為所謂的人間真神?打從兩年前從地府回返,他收集《雲篆天策》的用意,恐怕就是為了今天,自己還苦口婆心地妄想勸阻,其實這個傢伙心裡比誰都明白。」
忽聽林熠笑呵呵道:「姥姥過獎了,其實我可遠沒有姥姥想的這般偉大。」
原來他與青丘姥姥之間形同一體,彼此的心念轉動都能瞬息共享。
青丘姥姥先一怔,繼而猛然一驚:「上次他戴上明王面具後性情大變,宛若換了一個人,如今卻能談笑自如,顯然是將面具的力量完全操控,難道這一切,真的都是冥冥中的天數?真的是我在杞人憂天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