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鄧宣沒有回答,反問道:「你呢,傷在哪裡了?傷勢怎樣?」
他清楚,花纖盈一定傷得不輕,否則早帶著自己穿越山谷御風遠遁了。如今擇地隱匿,顯然是迫不得已的下策。
花纖盈強笑了一下,道:「我沒事,被風扇了一下而已。你這個笨蛋,居然能一手幹掉紅衣法王和四名護法僧,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你有這個本事!」
鄧宣不好意思地笑笑道:「情急拼命,如此而已。」
花纖盈忽然不說話了,雙目凝注在鄧宣憔悴慘白的面龐上,眼圈竟是慢慢紅了。
鄧宣詫異道:「纖盈,你這是怎麼了?」
花纖盈搖搖頭,目光望向冰窟外引開話題道:「奇怪,小金為何還沒回來?」
鄧宣道:「它去探路了?似乎這小傢伙也挨了木扎力的一掌,不知傷勢如何?」
花纖盈苦笑道:「當然不輕,可要不是它,我根本沒辦法把你背進這冰窟里來。」
「你背我進來的?」
鄧宣借著反射進冰窟的微光,注意到花纖盈嬌嫩的小手和破損的衣袖內,滿是冰棱割裂的血痕,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。
花纖盈下意識淺怒道:「難不成要我抱你?」
鄧宣啞然失笑,發現花纖盈的目光總是不時飄向對面冰崖,奇道:「你在看什麼?」
花纖盈伸手一指道:「你瞧,那裡長著一株水母石蓮。」
鄧宣凝目望去,果然瞧見大約距離冰面十丈的峭壁上,一株小小的水母石蓮迎風怒放。
世事往往就是這樣奇怪,苦心尋找不得的東西,不經意間卻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。只不過此情此景下,更令人徒喚奈何、望洋興嘆。
或許,緣分與錯過便是如此簡單。
花纖盈戀戀不捨收回目光道:「算了,等咱們傷好了再想法子來采也是一樣。」
話雖這麼說,可心裡極是捨不得。
鄧宣閉目沉吟片刻,道:「纖盈,你累了吧?不妨咱們換個班,我靜坐鍊氣,你也趕緊歇息一會兒。等小金回來,我們便設法尋路逃走。」
花纖盈自幼嬌生慣養,能堅持到現在已是很不容易,此刻倦意與傷痛齊齊涌至,於是頷首道:「好,我歇上一小會兒。你記得叫醒我。」
她自然也不是真的要睡覺,盤腿凝神,漸漸晉入空明忘我的境界裡,以先天真氣療傷補元,渾然不知身外之事。
也不曉得過了多久,花纖盈模模糊糊醒轉,一睜開眼睛卻立時驚呆了。
只見月光如銀,鄧宣不知道用什麼古怪的身法,緊貼在堅硬的峭壁上,艱難而又險象環生地向上攀爬,竟是要去採摘那朵水母石蓮。
花纖盈不敢發出一點聲音,只恐分了鄧宣的心神。她的心,便隨同著鄧宣艱難的背影一起懸在半空。鄧宣的身子每抖動一下,她的芳心亦會隨之抓緊,停頓了呼吸。
這個傻瓜,這個笨蛋,他是不要命了麼?
花纖盈心驚膽戰地想著,目送鄧宣一寸寸接近到水母石蓮。
他努力探身去夠那株生長在冰崖上的奇葩。三寸,兩寸,一寸——鄧宣又極力側側身子,終於咬住了花莖。
他小心翼翼地將水母石蓮往外拔,豈知此花長於冰天雪地之間,為抵禦狂風來襲,看似弱不禁風,實則根基異常牢固。連試了三次,鄧宣不斷加大力度,猛地失去重心,將水母石蓮從冰縫裡拔出的同時,身子也朝崖下墜落。
花纖盈的心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,想叫又怕驚動敵人,只得拼命趕向崖底。
就在鄧宣要摔落冰面的前一刻,被一團小小的雲絮堪堪托住,是小金及時趕回。
花纖盈衝上去一把將鄧宣擁入懷裡,淚水不爭氣地直淌,埋怨道:「笨蛋,你不想活了麼?驚動了密宗搜山的人怎麼辦?你摔死了怎麼辦?」
鄧宣一陣子頭暈目眩,好半晌才從慘白的唇角露出一縷欣慰的微笑,抬手取下水母石蓮回答道:「沒關係,小金已探過。他們此刻正在封鎖唐納古喇山,要搜山,還需等到明日天亮。」
花纖盈怒道:「虧你還是一宮之主,竟如此不分輕重!你要是死了,卻教我怎辦?」
鄧宣呆了呆,默默將水母石蓮送到花纖盈面前道:「你的花……」
花纖盈粗暴甩手,將水母石蓮打落在地,叫道:「我不稀罕你送的花!」
鄧宣一聲不吭,吃力地探手把水母石蓮拾起,小心翼翼的打量一圈,見沒有損壞才放下了心,含笑道:「那我稍後做個冰盒先把它收起來。」
花纖盈怔怔注視鄧宣,猛然埋頭在他的胸前哽咽道:「傻瓜,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?難道我隨口的一句話,也值得你去拼死拼活麼?」
鄧宣鼻子有點發酸,抽搐了兩下依舊低笑道:「為好朋友鐵哥們拼命,不算什麼!」
花纖盈拂視過鄧宣傷痕累累的肌膚,望著他真誠的笑容,心裡又酸又甜,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,然而千言萬語到了嘴邊,卻又笨拙得不知該說什麼,只懂得緊緊將他擁住。
許久之後鄧宣卻絲毫不見動靜,花纖盈一驚之下仔細觀瞧,他居然已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,右手幾根手指頭還牢牢捏著那朵水母石蓮。
她先是自失地一笑,又禁不住再次哭泣起來,俯視鄧宣沉睡的面容喃喃道:「你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!最可愛的傻瓜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