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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熠搖頭道:「不,我認為你很勇敢,很了不起。」
花纖盈臉上煥發神采,驚喜道:「真的,你是這麼想的?不是在騙我開心吧?」
林熠道:「一個人敢愛敢恨不難,難的是能夠將這份感情化成執著,久久珍藏保留。但是,我還是得說,楚凌宇並不適合你。」
花纖盈的笑容立即消失,沉下臉怒道:「我還當你和別人不同,才跟你說了這麼多心事。早知道你也是這麼想,我什麼都不告訴你了。不就是因為楚大哥是正道名門子弟,我出身在青木宮麼?」
「問題不在這裡,」林熠搖頭道:「你不覺得楚凌宇對待你的態度,更像一個在包容寵愛妹子的兄長麼?而你對他了解多少?是否知道他的志向是什麼?他的喜惡,他的內心,你又體會到了多少?」
花纖盈呆了呆,猛力搖頭叫道:「我不管這些,我只管喜歡他,這就足夠了!」
「這遠遠不夠啊,我的好妹子!」
林熠不知不覺里將自己「升格」成了花纖盈的兄長,語重心長道:「感情是需要兩個人一起經營的,就像你和鄧宣,任何的勉強都會適得其反。何況,你真的喜歡楚凌宇麼?我寧可把你的這種感覺叫做『仰慕』和『好奇』。」
「我不聽,我不聽!」
花纖盈塞起耳朵大叫道:「你們都壞透了,就是不想我和楚大哥在一起。是不是老太君托你來勸我的?我才不要聽呢!」
林熠含笑道:「如果你覺得我說的話沒有道理,為什麼反應如此激烈?這說明,其實你潛意識裡已經贊同了我的說法,只是感情上難以接受而已。」
「才不是呢!」
花纖盈從椅子上跳起來,頭也不回的衝出屋子道:「我不理你了!」
林熠悠然望著她遠去,青丘姥姥冷冷道:「有經驗的人說起這些事來,果然不一樣。從你托姚人北繪製了假圖,將花纖盈誘到鄧宣夜宿的舊廟開始,心裡便一直在轉動這些壞水吧?」
「怎麼會是壞水呢?」
林熠輕笑道:「你不覺得她和鄧宣很般配麼?」
青丘姥姥問道:「你這麼煞費苦心地撮合他們,究竟是什麼企圖?」
「鄧宣的心裡有太多的陰影了,我很擔心他會性情大變走入歧途。」
林熠徐徐收起笑意,回答道:「而花纖盈的天真爛漫,正是他心中渴望的那一縷燦爛陽光。如果他們能夠走到一起,金牛宮和青木宮之間的仇恨也能慢慢被稀釋,鄧宣更會重新獲得真正的快樂。」
「也許你是在自作多情,」青丘姥姥道:「他們兩個人相互厭惡、針鋒相對,花纖盈暗戀著楚凌宇,鄧宣念念不忘小檀,你認為自己能有多大的把握?」
「不知哪位哲人說過,男女之間的愛慕,往往都是從彼此厭惡爭吵開始。」
林熠悠悠道:「要不要我們打個賭,他們將來一定會走到一起。」
青丘姥姥道:「你好像很喜歡打賭?可惜我沒興趣奉陪,而且我也厭惡閣下的自作聰明,自以為是,莫非你認為有一天我也會愛上你?」
林熠一口氣嗆在嗓子眼裡半天出不來,滿臉苦笑道:「我敗給你了,大姐!」
且說木太君離開血動岩,回返上方的青木宮,先命人封鎖了血奕天內外的傳輸法陣,而後獨自一人緩緩出門,直往祠堂行去。
這時天色大亮,祠堂四周卻依舊靜謐冷清,不見人蹤。她忽然停住腳步,仰起頭望向祠堂外的那株老槐樹。
多少年的風雨,這株比自己更加蒼老的古木依然枝繁葉茂,鬱鬱蔥蔥,見證著青木宮一代代的興衰榮辱。
一陣清風吹過,樹下積滿一夜的落葉沙沙輕響。極遠處,是敦促早課的晨鐘在響。
有生之年,她竟又能回到這座祠堂,景物依舊,一如百年前的光景。似風將沙礫吹入,她的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。
一步步走向祠堂敞開的大門,依稀聞到裡面飄來熟悉而又闊別多年的香燭氣息。那一對門楹仍在,墨跡卻已顯得滄桑落寞,寫的還是:「一代興亡觀氣數,千古江山伴廟貌」。
木太君凝目良久,終於再次邁步踏上石階,走進了祠堂。晨曦沒有改變這裡幽暗的空間,靜謐的火燭默默燃燒,一排排的祖先靈位默立在那裡。
每一塊靈位,都記載著一代的風流,一世的輝煌。
那個又聾又啞的老僕蹣跚走來,將一炷點燃的檀香交在木太君的手中,然後又老態龍鍾拖著孑然的背影,坐回到祠堂門口。
木太君在蒲團上虔誠跪下,對著祖先靈位輕聲默念,再將檀香插入香爐中,俯身叩首。老僕倚靠在椅背上雙手抱懷閉目假寐,也並不上前打擾。
木太君跪立半晌,才緩緩起身,回過頭望向老僕道:「門外的落葉積了一地,也該掃掃了。」
老僕無動於衷地繼續打著瞌睡,似乎是在告訴木太君一個真理,聾子是聽不到旁人說話的。
木太君卻仿佛是忘記了這點,接著道:「剛才你遞香給我的時候,為什麼把手縮在袖口裡不肯露出來?」
老僕霍然抬頭,死灰色的眼眸緊緊凝鑄在木太君的臉上,射出犀利陰冷的光。
木太君嘆口氣道:「我知道,你聽得到,也說得出,不必再裝了。」
老僕站起身,慢慢關上了祠堂的門,揚手祭出一張靈符,才回身道:「你果然懷疑到我了。這麼多年,你始終對我不放心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