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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念之差,讓他如今了無聲息地沉沒在歲月長河裡,永遠混同於泥沙之間。
自己呢,比起墳里孤獨長眠的卓方正,又能好到哪裡?
甚至,會比他更加不如!
正出神著,忽聽雁鸞霜輕聲問道:「林兄,你可曉得這是什麼地方?」
林熠一怔,愕然了老半天,才苦笑道:「我原以為你知道,還想煩你引路呢。」
兩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沉默了一會兒,終究忍不住莞爾相笑。
雁鸞霜再望了卓方正的墳冢一眼,說道:「不如我們沿著這條秘道,繼續往前走上一段,說不定會尋到些端倪。若是能找到容姐姐,那就更好了。」
兩人默默不語,在秘道中行出三里多,途中不斷出現岔道與死路,渾如一座漆黑的迷宮。
而遺骸和丟棄的火把兵器,亦是隨處可見,甚至能依稀看到早已滲透入牆壁、地面的黑斑血痕。
忽然遠處上方傳來一束微光,林熠精神一振,笑道:「總算找到出口了,不知上頭是什麼地方?」
兩人走到出口下方的台階前,雁鸞霜低低咦了聲,停住腳步垂首望去。
離腳不遠的地方,倒著一具散了架的屍體,胸口插著數柄長槍,殘破的金盔,摔在一邊蒙著厚厚的積灰,依舊不掩凜凜神威,想來生前應是一位叱吒風雲的上將才對。
在他周圍,堆迭著不下二十具的骷髏骨架。
從盔甲上判斷,應屬兩個不同的陣營,只是一方人數極多,而金盔上將身邊的同伴,僅有寥寥三名而已。
讓雁鸞霜微覺詫異的是,這位金盔上將的身下,緊緊壓著另一具幼小的骸骨,鑲滿寶石的華麗桂冠,歪扣在顱骨上,竟沒被人掠走。
林熠徐徐道:「這位將軍保護著幼主,血戰突圍至此,終於力不能敵,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突然變故,勝利者連戰場都來不及打掃,就匆匆離去,甚而將自己同伴的遺體,也盡數棄之不顧。」
雁鸞霜低聲道:「我們既有幸目睹遺蹟,遙想那位將軍當年的忠烈神勇,理當拜上一拜。」
兩人對著金盔上將的遺骸,恭恭敬敬拜過,收拾情懷,順著白骨鋪路的台階,回到地上。
放目望去,已置身在一座廣闊雄偉的古代神廟之間。
出口處是一尊已讓人移開的巨型神像,連帶兩側和對面相應佇立的巨型神像,竟有一百二十多尊,直通前方一座高聳的古堡。
古堡的外牆金光燦爛,似由黃金包裹而成。
但其間已爬滿青苔,和各種雜亂茂密的藤草,門外的一座大型花壇,更是雜草叢生荒蕪不堪,難以想像昔日曾有過的輝煌神聖。
兩人忽然相視一眼,卻是不約而同,聽見古堡門內傳出的兵器激撞聲響,好像此間正有人在激戰。
林熠傳音入密道:「走,去看看是誰在裡面?」
林熠和雁鸞霜潛蹤匿形移到門外,只見古堡門內寬敞的大殿裡,有兩名老僧,一持金杵,一擎禪杖纏鬥正急。
而令人困惑之處,卻在他們施展的招式身法,雖然各有千秋,但隱約可見乃是同出一源。
林熠大覺古怪:「竟是盤崗大師和岩和尚!盤崗大師出現在這裡,倒也不算奇怪,可岩和尚是從哪裡冒出來的?」
「吭!」
杵杖交擊,兩名老僧齊齊飛退,拉開了三丈多的距離。
盤崗大師背上袈裟破裂,耳鼻內滲出縷縷鮮紅血絲,樣子猙厲仍不失威武。
他以杵拄地,站定身軀,頭頂「絲絲」淡金色蒸汽升騰,氣喘如牛說道:「師兄,我本來就不是你的對手,方才又遭你背後偷襲挨了一杖,今日之戰,心中本不存任何生還僥倖。
「我只想知道,是不是你冒充盤念方丈劫走花纖盈,又在白樺林布下陷阱,嫁禍大般若寺?」
林熠聞言,不禁對盤崗大師的觀感大為改變。
白樺林血案從一開始,他就隱約覺得不像是盤念大師所為。
畢竟身為禪宗宗主,縱然心懷叵測也要愛惜羽毛,豈會明火執杖地暗算冥教和青木宮,引人非議?
況且事後自己和青木宮餘部,必定會大舉報復,盤念大師又何必要去作如此愚不可及、引火焚身的傻事呢?
至於密宗,或許與此事存有關聯。
然而依照花纖盈、鄧宣和邙山雙聖所言,假扮盤念大師的真兇,施展的「拈花佛指」爐火純青,外人絕對假冒不來。
因此,聯想到岩和尚的出身,以及他反出大般若寺,近百年的未了恩怨,林熠最為懷疑的便是此人。
岩和尚冷冷道:「你能想到這些,也算難能可貴。不錯,是我乾的。可惜林熠精靈似鬼,竟沒上當,否則正可借他之手除去盤念,一消我多年心頭之恨。」
林熠心頭嘿了聲道:「果然是他!難道是龍頭在幕後操縱主持麼?」
與此同時,耳中聽到雁鸞霜傳音入密道:「我知道這人是誰了,大般若寺、盤心大師。」
林熠點點頭,沒有說話。
那邊盤崗和尚悵然道:「你痛恨大般若寺和盤念師兄,我都能理解。可也不該使出這般惡毒的手段,又害了數十位無辜之人!」
「無辜?」
岩和尚怪笑道:「你說這話,著實教我驚訝。難道一個嫉惡如仇的佛門高僧,會為一幫青木宮,和冥教作惡多端魔頭的死,感到可惜麼?殺了他們,又有什麼錯,不正可為世間掃蕩清平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