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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熠懶洋洋地抬眼看他,冷冷道:「烏伯伯,你真的很想為魔聖報仇麼?」
烏歸道心中暗咒公攬月被打下地獄的最底層,要不是他,林熠又豈會知曉自己曾經的背叛,與密謀竊取《幽游血書》、破日大光明弓的事情?
他嘆息道:「孩子,似乎你對老夫還心存誤會。這也難怪,但無論如何也要先解決了眼下的問題再說。石品天詭計多端殘忍嗜殺,中寒的父母盡皆死在了他的手上。他這次利用了你,如果發現情況變化對他不利,能輕易放過咱們?」
林熠對這位魔聖首徒湧起一股無名的厭惡與鄙視,聯想石中寒的所作所為,不屑之色溢於言表。
他斷然拒絕道:「抱歉,我幫不了你。何況石左寒是林某的朋友,我更不能做出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。」
正這時一名雪衣女弟子匆匆出現,躬身稟報導:「先生、夫人,石品天率人已突破二十八星石與三光玄門,弟子們傷亡慘重,恐不多時他們就要殺到這裡!」
烏歸道揮退雪衣女弟子,寒聲道:「弟妹,石品天他們多半也是熠兒引來的吧?千鈞一髮,你該勸熠兒與咱們聯手破敵了!」
林夫人一省,這才想起局勢險惡,沉吟望向林熠,柔聲問道:「孩子,你說怎麼辦?」
林熠略微躊躇片刻,沉聲道:「我此來原是為石左寒平冤昭雪的。現在,如果您老人家願意出面說明原因,我保證,雪衣樓的事情到此為止,既往不咎!」
這對他來說,已是最大的讓步。更想利用自己的力量,為曾經備受苦難的母親重新頂起一片天空,否則,他又何必如此一力承擔幾十年累積下來的血色恩怨!
林夫人聞言一笑,莫說是讓她現身出面,就是兒子想要自己赴湯蹈火,她一樣也會毫不猶豫。
她輕輕頷首道:「好,娘都聽你的,這便放石品天他們過來。」
石中寒心如墜鉛,沉入無底深淵。
他自認是在場眾人里處境最尷尬的一個。林夫人與林熠相認團圓,從今而後,只怕眼裡再沒有自己這個乾兒子的影子。
而天石宮宮主寶座的夢,自己是白做了,甚至連殺死石品天為父母報仇雪恨,也隨之成為泡影,往後,反需時刻擔心自己的生死安危。
就在前一刻,他還是雪衣樓少主,眼看即將成為天石宮新宮主,在人前揚眉吐氣,可轉眼卻又成了一文不值的孤兒棄子,朝不保夕,這般巨大的心理落差令他如受煎熬,難以自已。
他急聲道:「乾娘,使不得!石品天的兩個兒子都被咱們害了,他萬萬不會就此甘休,饒過我們母子!」
林夫人不以為意地笑道:「誰又要石品天饒過了?我們不再與他為仇作對,天石宮已算萬幸,哪個還敢不依不饒趕盡殺絕?待此間事了,咱們便退回蟲草海的秘密基地,應可自保無虞。」
烏歸道搖頭道:「弟妹,你忘了毀家之恨麼?你能捨棄辛苦了二十多年才經營起來的基業麼?如今你們母子團圓,雪衣樓如虎添翼,正是千載難逢的大好良機,凡事需得三思而後行啊。」
林夫人淡淡笑道:「當年我沒能保護住我的孩子,如今,老天爺把他送回給我,還有什麼不能心滿意足的呢?現在我只想和兒子好好地待在一起,盡享天倫之樂。其他的事,我都不在乎。」
女人,這就是女人!
為了一個兒子,還是一個二十二年都沒見過一眼的兒子,就能毫不遲疑地拋棄一切,什麼雄心壯志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烏歸道恨恨想道,難不成他們血濃於水,自己的心血,也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付諸流水了麼?
他突然感到有道眼光正悄悄地望向自己,石中寒右手的短刀依舊緊緊牢握著,自始至終未曾放下過。
剎那間他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,於是幾不可察覺地,他點了點頭。
石中寒抬起頭,勉強笑了笑道:「乾娘,那你連孩兒的殺父之仇也要放棄麼?」
林夫人一怔,輕輕嘆道:「咱們已殺了石右寒,石品天也嘗到了老來喪子之痛,也該夠了,何必一定要他那條老命呢?」
石中寒一咬牙道:「父母之仇不共戴天,中寒萬難從命!」
青丘姥姥早看他不順眼,眉宇煞氣一派漠然道:「好得很,不如稍後安排少公子與石品天進行一場決鬥,生死由天一戰了斷!」
石中寒一言不發,掙脫林夫人的臂彎在她面前雙膝跪地,深深叩首。
林夫人不解其意,蹙起眉頭詫異道:「中寒,你這是做什麼?」
石中寒低聲道:「乾娘,中寒謝過您老人家多年的撫育之恩。但石品天我是非殺不可!從今往後,咱們母子恐怕要分道揚鑣,永無聚首之日了——」
他越說越悲,不禁熱淚盈眶,語音哽咽。
林夫人心弦顫動,愛憐交集而伸手道:「傻孩子,不必如此?起來再說……」
石中寒雙目赤紅,啞聲道:「乾娘,對不起!」
猛然抬起右手,鋒利冰冷的刀鋒狠狠插進了林夫人的心口,血濺桃紅浸染衣衫,一如殘陽淒艷。
誰也沒想到石中寒突下毒手,林夫人更是沒有料到,自己二十二年當親生兒子一般疼愛的義子,給她的回報竟是一把刀!
她伸出攙扶石中寒的左手一振拍向面門,只這一掌,本足以令這小畜生腦漿迸流命喪當場。但目光觸及石中寒熟悉的清秀面龐,忽然心中莫名一軟,憶起往事種種,終又撤回了大半的勁力,萬念俱灰地輕嘆道:「罷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