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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神歸竅。
彷似有疾風掃過樹梢,林熠的髮絲如獵獵捲動的飛揚旌旗,在朝陽照耀下,閃爍著銀紫色的絢柔光華,不羈而飄逸。
他木滯的眼珠里流動著光彩,深邃而平和地向著雁鸞霜投去醒來後的第一瞥。
滿滿都是笑意與柔情。
「林熠!」
此刻的鎖霧林內空幽寧靜,而少女的矜持禁不住生離死別的痛擊,早成粉碎,雁鸞霜不顧一切地投進他的懷中,緊緊擁著他再不願放手,哪怕僅僅是一個呼吸的短暫。
心寧仙劍不知何時已然收起。
此時此刻,又有誰還需要一柄劍呢?
林熠展開雙臂,將她擁在胸前,感受她的狂喜,感受她的馨香,也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美妙新生。
「我在這裡。」
他微笑著,滿是憐惜。
「林熠!」
她仰起頭注視著他,語氣異常堅定地說道:「帶我走罷,天涯海角,我只要和你在一起。」
他的大手抖了一下,目光停留在她晶瑩的淚珠上,半晌後,問道:「你不後悔?」
不後悔麼?從此放棄天宗仙子的榮耀,淪落為一個十惡不赦魔頭的女人;從此之後,再沒有清風淡月,漫長歲月中,多了血雨腥風、披荊斬棘的苦;只為了眼前一個割捨不去的人,真的可以讓一生不後悔麼?
雁鸞霜搖了搖頭,柔水般的眼神里盈動著神采。她無怨無悔。林熠用雙手捧起近在咫尺的這張俏臉,低聲道:「好,我帶你走!」
雁鸞霜明眸里噙著淚,綻開柔美嬌艷的笑靨,反問道:「你……不後悔?」
林熠深吸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氣,心緒莫名地飄忽了剎那,而後什麼也沒有說,垂下首將灼熱的雙唇印烙在了她的櫻唇上。
一股銷魂蝕骨的感覺,如電流般在兩人的身心間蔓延傳遞開來。雁鸞霜的手緊緊纏住林熠的後頸,主動迎奉著他火熱的深吻,彷佛使盡了所有的力量,如一羽美麗的翠鳥,在他的懷抱里瑟縮著,卻又勇敢地迎合著。忘記人世間一切的悲苦罷,放下肩頭所有沉重的枷鎖罷……
這刻,彼此擦亮點燃的火花,已足以融化冰冷與寂寞,讓一瞬成為永恆。他不顧一切,甚或有些狂暴地探索糾纏著那嬌嫩的丁香小舌,狠狠吸吮著,壓榨著,直要把她柔若無骨的豐盈胴體揉搓進自己的身軀,藏在心底的某個角落,永遠也不會遺失。
他的胸膛內涌動激盪起複雜難言的情緒,是快樂還是憧憬?是酸楚還是失落?誰能說清上蒼在給予他諸般磨難與考驗的同時,又究竟賜予了他多少珍愛與垂憐?
一幕一幕的過往,數說不盡的悲傷,還有懷中婉轉溫從的仙子,有一股強烈莫名的異樣感覺,幾乎要炸裂他的身體,令他無以自持。
雁鸞霜在他近似蠻橫的痛吻下,幾已透不過氣,禁受著林熠一輪接著一輪,毫無間斷,狂風暴雨般的衝擊,守護了二十餘年的心鎖霍然開啟,毫無保留,呈獻給這個令她百轉千回,無法或忘片刻的男子。
返璞樹上淡金色的葉片繽紛灑落,飄蕩在兩人周身,吹送深秋情懷。天碑上的光芒緩緩黯淡,林霧如薄紗溫柔多情地籠罩在他們的身上。
唇分,她的玉首俯貼在他的肩頭,痛並快樂著地感受到他十指堅強有力的抓握,細細的芬芳嬌喘,如這個早晨最動聽醉人的旋律,迴蕩在他的心跳聲里。
忽然,林熠的肌肉驟地有些緊繃,慢慢挺直了他的身軀。雁鸞霜心一顫,沒有回頭,但已知道是誰來了。
在天碑的對面,一名中年男子白衣如雪,遺世獨立,孤傲而飄灑的目光,靜靜注視著面前兩個短暫沉醉的年輕人。
他的髮絲銀黑相間,由一根木簪無心而隨意地披束到腦後,金色的光芒在它的表面泛起驛動的光弧,似水一樣的流淌。他的嘴唇很薄,抿成一條慵懶落寞的弧線,在嘴角形成一抹若有若無的笑,深不可測。一把扁方形仙劍,從他的肩頭探出暗紅色的劍柄,有束比朝霞更紅更亮眼的劍穗,隨著鎖霧林間的晨風怡然飄漾,展示動與靜的諧和。一條翡翠玉帶環束腰間,光潤的表面,以巧奪天工的技藝,鐫刻起一圈形態各異、栩栩如生的金色麒麟。
還需要誰來介紹麼?他的存在早已說明自己獨一無二的身分,天帝戎淡遠。普天之下正道各派高山仰止、神一般敬慕的人物,終於與林熠面對面,不期而遇地佇立相視!
「鸞霜,你想跟這個人走?」
戎淡遠縹緲淡漠的眼神,拂過兩人的臉龐,問話的方式,與他的眼神一樣高傲。雁鸞霜輕輕掙脫林熠的懷抱,向著戎淡遠盈盈拜倒,聲音雖低,但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:「是,求宗主成全。」
「也好,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。」
戎淡遠出人意料地爽快道:「你要隨他去,我不阻攔。少了你,天宗還是天宗,觀止池的水也依舊流淌。」
「宗主!」
雁鸞霜悲喜交集,更有七分難以置信的驚訝,望著戎淡遠。
「但請把寒煙翠和太極青虛鏡留下來。」
戎淡遠的語氣忽又一轉,冷峻道:「從今日起,你就不再是天宗傳人,自然也無權繼續保留它們。」
雁鸞霜從身後解下仙劍寒煙翠,橫執手中眷戀難捨地來回撫摸,神情傷感淒楚。戎淡遠無動於衷,一如傳說里無情無欲的仙家大圓滿境界中人,也不催促,只木無表情,負手屹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