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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下暗自警覺,對那兩名同門低聲道:「二位師弟稍安毋躁,待我探明了園內情形,便立即回報掌門師叔,請他派人來救。」
起身施展潛蹤匿跡之術,借著幽暗的暮色和園中松木山石的遮掩,宋震遠悄然向香燭氣味飄來的方向欺近。令他越發驚訝的是,這股香燭氣息,分明是從自己的恩師玄乾真人陵墓前傳出,難道真的有人與自己為同一目標而來?
他心念波動道:「莫非是羅師弟也悄悄回來了?」
隱到一方高逾兩丈的山岩後頭,凝目朝玄乾真人的墳冢前細細打量。這不看還不要緊,一看之下宋震遠險些失聲喊出。
只見在墓碑前,默跪著一個身穿黑衣的年輕人,儘管只是背影,但那修長挺拔的背影,卻已足夠讓宋震遠一眼認出來人正是林熠。
唯一稍覺詫異的,林熠披束的長髮赫然有銀白色光華呈現,恰如天上冷月播灑的清輝。
在他的身後不遠,肅立著一位風華絕代的青衣少女,半邊側臉在火燭映照下嬌艷絕倫,她就那樣不經意地站著,卻彷佛讓天地間所有的色彩盡皆黯然。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氣質,任誰見了也會怦然心動。
在那少女的外側,還有兩位老僧靜立不動,低聲頌念超度經文。不管從哪個角度看,都可斷定這兩位老僧絕非常人。
宋震遠愣在了那裡,忘記自己該做什麼。就見林熠燒盡手中最後兩張黃紙,又恭恭敬敬磕過頭,低聲道:「師父,弟子回來了。今夜我就要為您討還公道、報仇雪恨,請您老人家在天之靈庇護弟子馬到功成!」
說罷,他回頭道:「鸞霜,你也來拜上一拜吧。恩師他老人家地下有知,必定也會歡喜得很。」
雁鸞霜輕輕頷首,在林熠身旁跪倒,向玄乾真人的墳前盈盈三拜,低聲禱告。
禮畢,林熠扶她站起來,迴轉頭朝著宋震遠藏身的山岩後微笑道:「宋師兄,你也來了。咱們昆吾一別好久,你還過得好麼?」
宋震遠暗道:「這些年外頭的傳聞果然不假,小師弟如今修為超卓,早已察覺到是我來了。」
他又是欣喜又是感傷,從山岩後走出勉強含笑道:「不好不壞,就這麼混過來了。林師弟,此間守墓的兩位弟子可是被你點倒的?」
林熠道:「是我,兩炷香後他們便會經脈自解,不會有事的,宋師兄盡可放心。」
宋震遠在林熠面前站定,一剎那間,他感到這位近在咫尺、曾經與自己朝夕與共的小師弟,如今變得恁的陌生遙遠。
時間與空間的距離,真的可以將兩顆曾經親密無間的兄弟心,無情地隔離麼?
他百感交集,嘆息道:「林師弟,你可知道眼下的昆吾山對你來說,無異於龍潭虎穴,你實在不該再回來冒險。」
林熠清瘦的臉上笑意不減,道:「我不來昆吾,他們便會很快殺到萬潮宮。我來昆吾,卻可乘機做個徹底了斷。」
宋震遠心一寒,似乎看到無數人橫倒在血泊中的慘象,其中包括與自己一門同脈的昆吾弟子,澀聲問道:「非要如此不可麼?」
「我有得選擇嗎?」
林熠反問道:「何況師父的血債,也該有個結果了!」
想到方才林熠拜墳時的話語,宋震遠躊躇片刻道:「你的意思是,有眉目了?」
林熠諱莫如深地笑了起來,回答道:「天網恢恢,疏而不漏。宋師兄,為了師父、也為了小弟自己,我也該回來討個公道,不是麼?」
他拍了拍宋震遠的肩膀,安慰道:「不必擔心,假如絲毫沒有勝算,我又豈會傻到主動送上門來讓人宰割?」
這時,遠處身影一晃,人已到了近前,葉幽雨攜著小金、小青向林熠躬身施禮,稟報導:「教主,都已準備妥當,只等您一聲令下即可開始。」
林熠點點頭。
宋震遠苦笑道:「林師弟,愚兄有一句話不曉得你肯不肯聽?」
林熠注視宋震遠,眼裡漸漸有了暖意,沉聲道:「無論過去了多少年,也不管從前和將來發生了什麼,我都是你的小師弟。所以宋師兄有話只管說來,但凡小弟力所能及,無不欣然從命。」
宋震遠無限感慨道:「昨日之情令人好生懷念。林師弟,無論你今日的成就如何輝煌,愚兄只希望你能記著昔年恩師的教誨,切莫讓這座曾養育你我數十年的仙山,血流成河、屍橫遍野。」
林熠肅容道:「宋師兄的叮囑我當牢記,絕不妄殺就是!」
宋震遠笑了笑,接著囑咐道:「你自己也要多當心。也不曉得羅師弟和玉茗仙子怎樣了?咱們三兄弟,已有多少日子沒能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喝過了?」
林熠笑道:「我相信,快了。師兄,我需先走一步!」
張臂抱住宋震遠的肩膀重重一扣,道了聲:「保重!」
宋震遠用力按住林熠的肩頭狠狠地搖了搖,目泛淚光低聲道:「師弟,千萬珍重!」
林熠微笑著鬆開宋震遠,向雁鸞霜等人招呼道:「我們走。」
一眾五人朝前山方向御風而去。
宋震遠目送林熠去遠,一股強烈的惆悵酸楚之情盤繞心頭,怔立半晌後,才來到玄乾真人墓前俯身跪拜。頭一低,宋震遠禁不住愣了愣,只見泥地上印有「故劍潭」三個小字,痕跡新鮮,顯然就是剛才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