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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熠深吸一口氣,緩緩道:「既然用的是一柄普通匕首,顯然兇手是想刻意隱匿身分。從這上面很難查到什麼,唯有從匕首上的劇毒入手,或可能尋到蛛絲馬跡。」
宋震遠點頭道:「師父也是這麼說,可惜至今無人識得這毒藥的來歷。但此事冥教應脫不掉干係。」
林熠腦海里紛亂一團,與宋震遠重逢和歸山的喜悅統統不見。
倘若玄逸真人不是為了解救自己而離山前往南荒,多半也不會遭此毒手。
從這一點而言,可說他是為了自己而死。
林熠心情沉重,低聲道:「宋師兄,我先去靈堂拜祭玄逸師叔,咱們明日有空再聚。」
也顧不得門規如何,御風而起直往一得軒行去。
邙山雙聖在後面連聲叫道:「林兄弟,別走那麼快,等等咱們!」
騰身追趕。
林熠充耳不聞,一路上眼前不斷浮現玄逸真人生前的音容笑貌,淚水再也強忍不住。
他心急如焚,倏忽到了一得軒外。
靈堂中燈火通明,肅穆凝重,仿佛空氣里都充斥著濃烈的哀傷氛圍,滿是焦紙與香燭的味道。靈堂正面的牆壁上,懸著兩幅丈許長的巨大白底黑字輓聯,中間掛了一個以素色花圈鑲邊的斗大「奠」字。
收殮玄逸真人遺體的棺木,靜靜停放大廳正中,朱案上供著他的靈位與一盞長明燈。
廳內鴉雀無聲,數十名披麻帶孝的一得軒弟子,依照著昆吾道家的風俗,要為玄逸真人守靈三日三夜,一個個雙目紅腫低聲啜泣。
一位滿頭白髮、面如重棗的道人身著黑色袍服,身軀筆直,一動不動跪坐在蒲團上,懷抱拂塵微合雙目,輕輕念頌超度經文,正是昆吾另一位首座長老玄雨真人。
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道士伸手攔住林熠,冷冷問道:「林師弟,你來幹什麼?」
林熠認得他是玄逸真人的關門弟子清平道人,神色憔悴望著自己的目光里,卻暗藏怨恨與不諒。他回答道:「清平師弟,我特來拜祭玄逸師叔。」
清平道人恨恨道:「你倒好端端回來了,我師父卻為了救你,莫名其妙喪命於奸人之手。林師弟,你如何對得起他老人家?」
林熠黯然,平素的伶牙俐齒此際全然用不上。
旁邊一個中年道士低喝道:「師弟,師父之死乃冥教魔頭所為,怎能怪到林師弟身上?快把路讓開。」
清平道人忿忿不甘,又不能違拗大師兄的意思,縮回手突然「哇」的痛哭失聲。
林熠走過清平道人,向那中年道士低聲道:「清陽師兄,多謝你了。」
清陽道人搖搖頭,嘆口氣道:「清平師弟心痛恩師仙逝,心緒激動難免語出無狀。林師弟,你莫要見怪。」
林熠沉聲道:「清陽師兄放心,小弟縱然踏遍天涯海角,也定要查找出殺害玄逸師叔的真兇,為他老人家討回這個公道!」
他邁步走進靈堂,先斟了一杯清茶,雙手捧起在棺前的蒲團上跪倒,心底默默念道:「玄逸師叔,弟子回來得晚了一步,便用這杯清茶為您老人家送行。放心,這回杯子裡弟子沒摻酒,是貨真價實的『碧雲針』。」
「嘩啦啦」的香茶灑落在青石地上,漸漸從縫隙里滲入地下。
林熠深深一拜,抹去眼角淚水,殊不願旁人瞧見他哭泣的樣子。
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送別一位至親之人,更因心頭多了一層內疚自責,而越發的傷痛憤懣。
邙山雙聖在靈堂外張望了片刻,心想這種晦氣地方可多待不得,等了半天不見林熠出來,一溜煙出了一得軒,又不知跑到哪裡去自得其樂了。
林熠再敬過三炷香,從蒲團上起身,退到玄雨真人近前低聲道:「玄雨師叔!」
玄雨真人睜開雙眼,淡淡道:「林熠,你回來了?」
林熠點頭,問道:「殺害玄逸師叔的兇手可有了線索,究竟是何人所為?」
玄雨真人道:「如今看來,玄逸師弟之死,冥教絕難逃脫干係。待神霄派一戰事畢,昆吾全派上下勢必要與雲洗塵算一算這筆血債。」
他一擺拂塵,接著道:「你既回來了,不妨先去拜見掌門師兄,也免他日夜牽掛。」
林熠道:「弟子想為玄逸師叔守過靈後再去拜見師父,想來他老人家也不會責怪。」
玄雨真人頷首道:「也好,你就在我身邊相陪吧!」
林熠應了,取了一隻蒲團,學玄雨真人的模樣跪坐一旁,忽覺得今夜是這般的漫長寒冷。
天色微明,林熠離開一得軒徑直往洗劍齋行去。
剛進洗劍齋,林熠正巧遇著四師兄清念道人,兩人相見自有一分歡喜,略作寒暄後,清念道人說起師父正在書房。
林熠當即辭別師兄,駕輕就熟穿過了長廊,再走了一小段碎石幽徑,便到了書房外。
清晨霧嵐濃重,濕潤的空氣里瀰漫著怡人清香,涼爽的山風拂面,也令林熠的思緒為之一清。
他霍然想道:「容若蝶在築玉山內布下了五時七候陣,使得邙山雙聖與正一、神霄兩派的數十高手也難入其門。倘若冥教要對付本門,何須半夜偷襲?只消將玄雨師叔一行誘進竹林,當可唾手成擒。」
再想到冥教高手既然要對付昆吾派,又為何單單針對玄逸真人下手,而放過隔壁的門下弟子,與同行的玄雨真人?況且容若蝶面對費久等人也未下殺手,何以偏來暗算玄逸真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