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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翁樸實的笑容泛起,問道:「小伙子,你從那兩截花枝上發現了什麼?」
「道!」
林熠取出花枝,並排放在石墩上,回答道:「不論從哪個角度,您的花枝斷痕都渾如天成,有著一種難以言傳的感受。而弟子的那根,充滿凌厲與殺氣,仿佛只是一種粗暴的斷離。」
「因為你心中有太多的敵,太凌厲的劍啊,小伙子。」
老翁站起身,說道:「老朽還要去溪邊挑水,就不陪你了。有空時,常來坐吧。」
林熠跟著起身,問道:「弟子還不知道老伯的大名?」
老翁微笑道:「我只是一個照管花園的老頭,哪裡有什麼大名?區區一個南山老翁罷了。」
南山老翁?林熠立刻聯想到了一個人,一位與雨抱朴、釋青衍並駕齊驅的翹楚泰斗。但面前的老翁,並沒有半分傳說中那人的影子。
「小伙子,你的花枝忘在石墩上了。」
老翁含笑提醒,挑起水桶慢悠悠往溪邊走。
林熠拿起花枝,默默道:「我竟連它也忘了——」
月色中老翁緩緩走向溪畔,卻不再有一絲先前的壓迫感覺。
林熠回到居住的廂房,洗漱過後雙腿盤坐在床榻上,盯著那兩截花枝出神。
藕荷不知為何也變得心事重重,坐在桌邊低著頭呆呆望著火燭出神。
外面傳來打更聲,夜深了。林熠抬眼問道:「藕荷,你怎麼還不去休息?」
藕荷圓圓的臉上泛起燦爛的笑容,但任誰也能看得出其中的勉強,嬌聲道:「公子,您拿著這兩段枝條在看什麼?」
林熠笑了笑,將兩截花枝遞給她,說道:「藕荷,你能看出什麼來嗎?」
藕荷將花枝對著火燭仔細打量,說道:「好像,是有些不同。」
林熠大感興趣地問道:「是麼?你說說看。」
藕荷想了想,道:「左手的花枝好像是無意間自己斷落的;右手卻是教人故意砍下的。」
林熠眼睛一亮,大笑道:「好藕荷,你算說著了,就是這個道理!」
藕荷睜大迷茫的眼睛,怔怔瞧著林熠道:「公子,奴婢說對了什麼道理啊?」
林熠收起花枝,笑盈盈道:「當然是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道理。」
藕荷困惑的搖搖頭,問道:「公子,既然道理奴婢已經說出來了,您也該休息了。」
「好,你先出去吧。我坐著再想一會兒就歇息。」
藕荷沒有說話,驀然作出了一件令林熠敲破腦袋也預料不到的事情。她紅著臉,一件件褪落身上的羅裳,露出粉色的肌膚,緊張的嬌喘著,挺起傲人的胸脯。
林熠眨眨眼睛,奇怪道:「天不熱,你忽然把衣服都脫了作甚?」
藕荷玉頰如燒,聲音低如蚊蚋,道:「公子,請讓奴婢暖席侍寢。」
林熠飛手揮出身後的被單,將藕荷行將赤裸的胴體嚴嚴實實包裹起來,收斂笑意說道:「難道這也是無涯山莊的狗屁規矩之一?」
藕荷水汪汪的大眼裡,宛如流淌著酥死人的糖水,嫵媚充滿誘惑的嬌喘在靜謐的屋中飄蕩,好似無形的魔力要將林熠推入欲仙欲死的雲端,卻露出一個哀婉幽怨的表情,輕輕道:「公子看不中奴婢麼?」
林熠的胸前懸掛著執念玉,藕荷的雕蟲小技在他腦海里留不下一點影像。他起身,走向門淡淡道:「看來,明天我是該換一個丫鬟。」
藕荷從後一把抱向林熠,卻被他閃過,人已到門邊。藕荷無助地跪倒在地,淒聲叫道:「公子,只要您走出這扇門,明天也不需要再找人來換奴婢了。」
林熠站在門口,沒有回頭,問道:「為什麼?」
藕荷道:「您出門不久,姥姥便來了。」
「姥姥?」
林熠問道:「誰是姥姥?」
藕荷低聲道:「她掌管著我們這些丫鬟的生死,也是無涯山莊最有權勢的人之一。」
林熠皺眉道:「她來作甚,是找我還是找你?」
「姥姥、姥姥她命令奴婢給公子——」
「所以,你便乖乖照做,施展玄媚功法來誘惑我,是麼?」
藕荷哭道:「明天早上他們就會對奴婢驗明正身,如果沒有破身,便要把奴婢打入『忘憂崖』,毀身焚魄,欲死不能——」
林熠不知道,九間堂此舉的目的何在。這樣的招數,庸俗而拙劣,幾千年來被人濫用了無數回。又或者,藕荷是在假傳聖旨,認準自己一定是龍園新貴,希望藉此拴住自己,從此脫離苦海。
但這些都無關緊要,他徐徐道:「帶上酒,我們去賞月。」
藕荷呆了呆,問道:「那明天早上——」
林熠推開門,彎月含鉤,清風拂面。他望向浮橋對面,已不見老翁,靜靜說道:「你是我的丫鬟。除非我不在了,否則輪不到什麼姥姥爺爺的來多事。」
第八章 龍頭
次日一早,林熠沒有等到姥姥,也沒有等到爺爺。藕荷的話到底是真是假,已無從判斷。
但藕荷卻像只驚惶的兔子,無論林熠走到哪裡,都亦步亦趨地跟著。仿佛只要他一消失,自己的命運就將碎滅。
同樣的,玄冷真人也不再出現,林熠就像被九間堂突然遺忘,放逐在龍園。接下來的日子裡,他每天早晨都會陪南山老翁修花擔水,然後喝幾碗粗茶,掌燈後才會告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