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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早已不是昆吾山的那個林熠,從踏入無涯山莊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!」
青丘姥姥的話語驀然在他的耳畔響起。
林熠的心漸漸收緊,喃喃道:「這些日子,我都幹了些什麼?我還是以前的那個林熠麼?我還能找回自己麼?」
恍惚里,東海突然變得那樣的遙不可及,歸去的道路隱沒在茫茫的霧色中。昏黃的燈光下,他竟是如此的寂寥孤獨。
「這時,要是有青丘姥姥在身邊來上幾句譏笑也好啊。」
他惆悵的一嘆,仰起頭把剩餘的酒全部灌入嘴裡。
咽喉一嗆,林熠劇烈地咳嗽起來,胸口起伏著,就像他此刻激盪的心緒。
「哈,讓本小姐瞧瞧,那位箭射千仞神木的傢伙究竟長什麼模樣?」
門外響起一聲銀鈴般的笑語,花纖盈大咧咧推開虛掩的石門,風風火火闖了進來。
林熠會心而笑,心中悒鬱的陰霾被她燦爛的笑容驅散許多,卻故意皺眉道:「哪裡來的不懂事小妞,門也不敲就沖了進來?」
花纖盈站在床前,雙手背在身後噘起紅潤的櫻唇道:「你就是林熠?我看也稀鬆平常,怎麼老太君把你吹得像神仙似的,不過是個有氣無力的癆病鬼罷了。」
這就是小公主與人初次見面的客套話啊。林熠心中微笑,低哼道:「你是誰,誰讓你進來的?」
「花纖盈,」她嬌俏一哼道:「青木宮就是本小姐的家,有什麼地方是我不能來的。」
林熠忍住臉上的笑,驚訝道:「哦,原來是青木宮的小公主,那就難怪了。」
「難怪什麼?」
花纖盈困惑問道,趁著燈火,林熠蒼白而英俊的面龐,朦朦朧朧地映入她的眼帘。
她忽然覺得,其實這個癆病鬼長得倒也不算太難看。當然,比起楚凌宇的氣宇軒昂,似乎還稍差一點。
「沒什麼,還是不說的好。」
林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,搖搖頭回答說。
「哼,你想說什麼?」
花纖盈道:「本小姐刁蠻任性,到處橫衝直撞,沒有教養?那我勸你還是別說了,這些話我早聽膩了。」
林熠笑笑,沒有說話。
花纖盈眼光一掃,看見枕邊橫倒的酒壺,說道:「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要喝酒,不要命的傢伙。」
林熠道:「這酒里有木太君特意泡製的十幾味活血補氣,舒筋潤肺的珍稀草藥,我若不喝才是傻瓜。」
他發現花纖盈一聲不吭,正盯著自己的臉張望,不禁笑道:「你在看什麼,我的臉上長花了麼?」
「奇怪,」花纖盈道:「我突然一下怎麼覺得你很眼熟,好像在哪兒見過?」
林熠哈哈笑道:「或許是咱們上輩子有緣,不然你我初次見面,怎會覺得我眼熟呢?」
這話一出口,他心裡生出一陣懊悔,暗道:「我跟她胡說這些作什麼?」
果然花纖盈臉上微微紅了紅,露出羞怒神情。
林熠恨不得撕了自己的這張嘴,苦笑道:「開個玩笑,你也不必當真吧,就當我剛才什麼也沒說好了。」
「林大哥,和你商量件事情好不好?」
花纖盈撥弄著小手指,說道:「你的那把破日大光明弓,能不能借給本小——妹瞧瞧?」
林熠莞爾道:「本小妹?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麼古怪拗口的稱呼。不知這位本小妹又是何方神聖?」
花纖盈羞惱跺腳:「不給看就不給看,很希罕麼?偏來抓人家的口誤。」
林熠輕笑道:「借你看看當然沒問題,不過有一個問題請小公主先回答在下。」
花纖盈一怔,問道:「什麼問題?你可別提些刁鑽古怪的事兒來故意為難本小姐。」
林熠搖頭道:「這個問題一點也不刁鑽。我想知道,你心中有沒有喜歡的人?」
花纖盈的臉唰一下紅了,嬌哼道:「你這算什麼狗屁問題?」
「因為在下聽說,令祖父有意將小公主下嫁金牛宮的鄧宣。」
林熠道:「可你寧可離家出走也不願從命,有這件事麼?」
花纖盈的面色紅了又白,白了又紅,翻著眼睛道:「你們別老是跟我提他好不好?」
林熠詫異道:「小公主很討厭他?」
花纖盈回答道:「他本來是天底下最讓人討厭的混蛋,不過現在這天字第一號混蛋的名頭,本小姐很想再轉送給你。」
那日,花纖盈邀集一群太子黨,滿心想讓鄧宣出個大醜、灰頭土臉而羞於面對自己;鄧宣卻連勝三場大出風頭,反倒是她被花千疊狠狠訓斥了一頓。
更讓她受不了的是,幾個小姐妹居然被鄧宣的器宇折服,不單背叛了攻守同盟,反而對這臭小子大加讚賞。說起他時兩眼放光,似恨不能代替自己嫁給這傢伙。
姐妹如此,花百豐等人更是如此。那些青木宮的小少爺們閒暇無事時,便整天泡在鄧宣的精舍里高談闊論,切磋技藝,自己想攔都攔不了。
最可恨的,花百豐竟還一本正經地對她說:「小妹,我覺得鄧宣很不錯。年少有為,一表人才,又是金牛宮的宮主。你嫁給他,不是很好麼?」
天啊,這叫什麼話呀,還讓不讓人活了?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花纖盈一連數日吃飯睡覺包括做夢,無時無刻不是在想如何才能滅滅那臭小子的威風,讓他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