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7頁
小金沒有再寫字,而是緩緩爬上林熠肩頭,舉起小手,林熠笑了,也舉起手來,與它重重的交擊三掌。
天亮了,第一縷晨曦喚醒了沉睡中的容若蝶。第一眼,殘留的睡意立刻不翼而飛,她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上善若水軒柔軟的床榻上。海,離得很遠。
容若蝶猛然坐起驚恐地喚道:「林熠!」
這次,再沒有人回答。屋裡空空蕩蕩,暖意的陽光播撒在床前,靜謐無聲。
容若蝶赤著雙足跳下榻來沖向外屋,更大聲地喊道:「林熠,你在哪兒?」
「小姐,林公子已經走了。」
是箏姐,她推門走進屋子,木然的眼眸中竟隱隱流露出一絲哀傷:「這是他托我轉交給您的書信。」
容若蝶接過信箋,手上是輕飄飄的感覺。她倒退著靠在了桌邊,桌子上放著一杯水,冰涼的水,容若蝶突然覺得自己透不過氣來,她機械地抓起水杯一口氣灌了下去,那股涼意令她略微清醒過來,令她可以有勇氣,緩緩將信箋打開。
林熠灑脫不羈的筆跡映入眼帘。她一目十行地默讀道:「若蝶:原諒我以這樣的方式和你告別,原諒我沒有陪你看日出。因為,我實在不敢面對離別時你黯然神傷卻又痛苦壓抑的眼眸。我不知道,如果是那樣的話,是否我還能忍心離去。
「但我卻不得不走。如你所料,我必須去執行一項充滿艱險與挑戰的使命。但我要告訴你的是,為了你,無論遇到任何情況,我絕不輕言犧牲。
「上天賦予了你最美麗的一切,而我卻有幸擁有了這一切的美麗,此生我已無憾。昨晚你問我,許下的願望是什麼?答案,等到我們重逢的那一天,我會親口告訴你,現在,我要做的,就是為了這一天而追尋。
「保重!因為只有你活著,我的奮鬥才有意義。失去你,即使贏得了整個世界,我仍是一無所有。
「我走時,你在甜蜜的睡夢中;希望等我歸來的時候,會依舊有那樣的甜蜜。只是,不再是睡夢,而是我們的未來。——林熠」
容若蝶瘋了般衝出上善若水軒,嬌嫩的纖足被堅硬的小石割出血痕,她卻感不到疼。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,支撐著她一口氣登上了垂醉台,眺望西方初醒的海面。
風寂寥,雲縹緲,林熠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。她緊緊握著信箋,用盡所有力量向蒼茫浩瀚的東海大聲呼喚道:「林熠——」
回音渺茫,天地悠悠,珠淚潸然而落。
第四章 昆吾
黃昏,昆吾山觀靜峰。
夕陽殘照,晚鐘清悠,宏偉的緲雲觀巍然佇立在落日的餘暉中。林熠沿著青石鋪就的山道緩步而行,兩旁景色依舊,卻已物是人非。
他不必用靈覺察探,也能夠感覺到,暗中有數雙目光在牢牢地盯住自己。不用問,巡山的昆吾派弟子發現了他,只是一時弄不清林熠的來意,所以不但沒有輕舉妄動,反而連面也不露,僅在遠處進行監視。
石階一級級升高,高聳的白玉牌樓從翠色環抱中探出崢嶸。兩排昆吾劍派弟子從牌樓後魚貫而出,每個人的手都緊緊按在背後的劍柄上,每雙望著林熠的眼裡,都泄漏出心中的殺機,將他包圍在中央。
山門前鴉雀無聲,仇恨和敵意在沉默中燃燒。林熠挺直身軀佇立在白玉牌樓下,上方抱殘真人親手鐫刻的「緲雲」二字,在晚霞中熠熠閃光,肅穆莊嚴。
林熠的目光,掠過周圍一張張曾經無比熟悉的面容,心一酸抱拳道:「各位師兄好,請通稟玄雨師叔,不肖弟子林熠回山受審,求他老人家不吝接見。」
沒有人回答他,十六名白玉牌樓前的昆吾弟子仿佛充耳未聞,只當他並不存在。
但此時林熠若敢轉身離去,周圍十六柄同門仙劍,必定會毫不留情地從四面八方掠起截殺!
他索性也沉默了下來,反正得到稟報的昆吾派長老一定會來。
很快,周圍的昆吾弟子向兩側讓開,一位神色冷漠的鶴髮玄衣道人來到山門前。不過在他的身旁,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身影令林熠意外,楚凌宇。
林熠向玄衣道人躬身施禮道:「弟子林熠,拜見玄恕師叔!」
玄恕真人動也不動,等到林熠施禮完畢,才說道:「林熠,你早已被昆吾劍派逐出門牆,今後不可再自稱是本門弟子了。」
林熠站直身軀,平靜地回答道:「是,弟子明白了。多謝玄恕師叔提醒!」
玄恕真人微皺眉頭,道:「你既已知道自己不再是昆吾弟子,為何還不改口?」
林熠沉聲道:「師叔見諒。弟子叫了十數年,早習慣了這樣的稱呼,一時之間,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改口?」
玄恕真人眼中的精光一現而褪,冷漠道:「算了,不過一個稱呼而已。」
右手輕輕一揮,低喝道:「將弒師孽徒林熠拿下,暫拘刑堂等候發落!」
周圍昆吾弟子轟然應聲,兩名中年道士一左一右逼近林熠,想將他禁制住。
而一旦林熠束手就擒,就將成為俎上魚肉,完全喪失反抗和周旋的餘地。搶在那兩名道士欺至身前的一瞬,林熠揚聲喝道:「且慢!」
兩名道士愣了一愣,向後退了幾步回頭望向玄恕真人。
玄恕真人只覺心頭怒意勃然,冷冷道:「林熠,此時此地,你還想拒捕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