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雁鸞霜盈盈欠身一禮道:「法王客氣了,昔日鸞霜在宗主座下時,常不時聽他說起東來先生孤劍橫掃中土的歷歷舊事,晚輩心中實是無限景仰,而今得見法王尊顏,幸何如之。」
別哲法王搖搖頭道:「戎宗主過譽了,百年舊事,如今想來,老衲委實深感魯莽汗顏。聽說貴宗雪長老不日駕臨,不知現下卻在何處?」
雁鸞霜回答道:「雪師叔一行的行蹤,晚輩亦不甚清楚,想來這兩日也該到了。」
別哲法王「哦」了一聲,大有深意地望了雁鸞霜一眼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「喀喇喇——」
一道耀眼雪亮的閃電劈過黑沉沉的天幕,照亮三人的面龐。
先是一滴、兩滴,雨珠從天而降,很快狂風大作嗚咽而過,豪雨將長街浸潤在一團似真似幻的霧蒙蒙雨汽里。
奇怪的是,滂沱的大雨竟不能沾落到三人的衣裳上,仿佛他們的身軀外有一層無形的氣牆,將雨珠遮蔽,遙遙看去,恍若一團晶瑩剔透的空靈水罩在黑夜裡閃耀。
別哲法王抬首眺望漆黑的蒼穹,悠悠問道:「林教主,我們能不打麼?」
林熠沒有半分躊躇,回答道:「我說了不算。打與不打,全在法王一念之間。」
「我明白了。」
別哲法王頷首道:「輸了,老衲放人;贏了,林教主走人。」
林熠不再說話,抬手將小金向街邊一送。小傢伙靈敏無比地攀上屋檐,一屁股坐了下來,顯然對自己特邀觀察員的職責所在非常熟悉。
雁鸞霜沒有開口,幾不可聽聞的低低嘆息聲,卻依然清楚地傳到了林熠的耳中。
電閃雷鳴,風卷雨斜,天地一片晦暗;東西兩大絕世高手對視而立,行將展開一場石破天驚的對決;而這風雨雷電猶如是聲聲助威的金鼓,越作越狂,激盪在長街上空,把雲濤滾滾翻卷。
「忽——」
幾乎不分先後,兩人周身的那道透明水幕徐徐向外推進,由一丈而三丈,最終「砰」地迎頭相撞。
像有一根絲線牽扯,兩人的身軀不約而同地微微晃動了兩下,身上煥放出淡淡的紅色光暈。只是一剛猛凌厲如破山之斧,一恢宏柔和似萬頃波瀾,如煙似霧冉冉蒸騰,映紅了漆黑狂躁的天宇。
就這麼無聲無息對峙了大約一盞茶左右,雙方的氣勢漸臻滿盈,卻誰也壓不倒誰分毫,形成了僵局。
別哲法王暗自詫異,亦不得不佩服起林熠匪夷所思的神功修為。
需知他的「須彌山三十三重天心法」,已提升至第二十一重天,亦就是所謂的「破岡天」。
看似輕柔如水的佛門真罡,實則達到了無堅不摧的通神境界,在此等氣勢威壓之下,即使是密宗三十六紅衣法王,亦需全神貫注以佛門心法竭力對抗;若有那功力稍差一點的,便只剩下鬥志全消,頂禮膜拜的分了,哪能像林熠這般巍然如山、面不改色?
他乍遇百年未逢的勁敵,一抹爭勝之念如春筍破土,低吟一聲禪唱,將須彌山功催動到第二十七重的「無量天」。一時滿身佛光如潮洶湧,源源不絕將沛然莫御的力量,推湧向十丈開外的林熠。
林熠身上壓力驟增,也在心中欽佩別哲法王深不可測的佛門修為,讚嘆道:「法王獨尊西域,果有獨樹一幟之處。我如果不是在兩年前於雍野另有際遇,此刻爭鋒就只有推秤認輸了!」
他左手抬升胸前捏作仙訣,澄清靈台抱元守一,有心要和別哲法王在功力上一爭長短。體內太炎真氣浩浩湯湯,受對方雄厚的氣勢所激不住朝上攀升,但身心所感受到的龐大壓力,卻是有增無減,從無間歇。
「叮——」
別哲法王將法杖佇立身側,也抬起左手拈成如花佛印,頃刻間寶相莊嚴,方才臉上濃重的肅穆之氣全都消失不見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幻恬淡的寧靜神情,卻是佛功再晉升一重,攀升至「無意天」的境界。
從二十八重天起,他已有百多年未曾在人前顯露過;印象里上一次御動「無意天」,對上的人是上一代神霄派的掌門石鶴真人;而今天,他面臨的對手,是個超出他想像的年輕人!
緩緩地,無意天鑄成的銀紅色光壁,向著林熠身前一寸寸地推進,別哲法王也如釋重負地暗鬆了一口氣。畢竟林熠只有二十多歲,就算天縱奇才,也難以與自己三個甲子日夜參修的須彌山功相抗。
他正想步步為營,在氣勢上完全壓制住林熠,卻發現推進在最前端的無意天佛罡,竟似被剝離般飛速流逝,融入到對方的氣勁中,直如石沉大海。
別哲法王禁不住低咦了一聲,驀然想起昔年獨赴中土挑戰天下群雄的往事,微笑道:「破日七訣,好!」
原來林熠心入空明,竟施展出「和光訣」,將別哲法王精修三甲子的「無意天」佛功吸納消融,轉化成為自身的力量!
別哲法王雙目精光暴漲,左手虛握成拳,只將大拇指與尾指朝上斜斜挑起,銀紅光芒自近而遠,迅速轉換成淡淡而若有若無的金色光波,如雲煙繚繞,再不讓林熠以「和光訣」吸納到一絲一毫,卻是運上了面對三聖五帝才會施出的第二十九重「無常天」。
而對面前的這個年輕人,別哲法王再無有分毫的小視與怠慢。
林熠立生感應,察覺到對方的佛門罡氣如水勢無常,以天下至虛至柔之力破己至剛至強之功,水銀瀉地般壓迫而來,令他生出力不從心的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