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3頁
鄧不為的靈堂搭建在鄧府的前廳,金不堅等人俱都聞訊趕來,無論是否出自真心,盡皆一臉沉痛悲憤在棺木前下拜祭奠。
三炷香敬過,鄧夫人以家屬的身分答禮。林熠低聲道:「大姐,節哀順變。」
鄧夫人手裡機械地轉動念珠,搖搖頭道:「謝謝。宣兒呢,你到底還有沒有遇見過他?」
「他剛才找過我,」林熠回答道:「現在已沒事了,我讓他在濟世堂里休息一會兒了。」
「這孩子,」鄧夫人嘆息道:「年輕氣盛,太衝動了,希望你不要介意。」
「怎麼會?」
林熠一笑道:「接連遇上這樣的變故,誰都會亂了方寸。何況,他還只是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孩子。」
「你並不比他大多少,卻成熟得太多。」
鄧夫人道:「苦難,真是磨礪人的最好方式。」
短暫的沉默後,她說道:「你有工夫麼,陪我到禪堂小坐片刻。有些話,這兒不方便和你說。」
林熠應了聲好,隨著鄧夫人從側門離開,進了她往日修行的禪堂。
關上門,風雨劈啪敲擊在窗戶上。鄧夫人在佛像前燃起三炷檀香,虔誠地拜了三拜,然後跪坐在蒲團上說道:「小弟,你也坐下來說話吧。」
林熠在她身旁落坐。鄧夫人道:「你一定很奇怪,為什麼我沒有哭?」
林熠理解道:「或許你早已經預料到,遲早會有這樣一天。所以當它真的發生,你的心裡已然無淚可流。」
「無淚可流,你說得真好。」
鄧夫人唇角綻現一絲奇異的笑意,說道:「這世上,還有什麼事情能夠值得我心傷落淚?」
「好在,你還有宣兒。」
林熠安慰說:「他將來會成為一個很出色的孩子。」
「也還有你,我同父異母的兄弟,不是麼?」
鄧夫人微笑道:「可惜,你並不是真的金城舞。雖然我不清楚你的真實身分,但這已無關緊要。」
「原來你早就知道了,」林熠眨眨眼道:「為什麼不揭穿我?」
「為什麼要揭穿你?」
鄧夫人反問道:「你的存在,不是剛好為我掃清了所有的障礙麼?最後,還能替我背上殺死鄧不為的黑鍋,我才可以名正言順地殺了你。這樣,不是更好?」
第四章 毒手
林熠色變道:「鄧不為果然是你殺的,你竟能對自己的丈夫下這樣的毒手!」
「丈夫?」
鄧夫人嗤之以鼻道:「他可曾有一天把我當作妻子?我不殺他,難道就眼看你安安穩穩地在金牛宮宮主的寶座上,一天天地坐下去,我十多年來苦心籌謀的勝利果實,就被你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冒牌貨竊為己有?」
林熠訝異道: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,你退避禪堂密謀十數年竟是為了這?」
鄧夫人道:「你這時才醒悟過來,是否稍嫌遲了一點。」
林熠苦笑道:「我真沒想到,居然會是你。那天長街上刺殺我的三名黑衣刺客,幕後主使其實是你,對不對?」
「還有那壇酒,也是我送的。」
鄧夫人回答道:「不過是想給你提個醒,讓你對金裂石和鄧不為生出敵意。看來,我沒有白費這番工夫。」
「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」
林熠喃喃道:「鄧不為實在死不瞑目。」
「放心,我會讓你毫無痛苦地死去。」
鄧夫人臉上浮起溫柔的笑容,嘴唇卻吐出世上最令人不寒而慄的話語道:「畢竟,你為我出力不少。很快,你就會去找他們作伴了,別忘記告訴鄧不為,我為什麼要殺他。你是聰明人,就不需要我再向你浪費唇舌作出解釋了。」
「我這聰明人,卻還是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回冤大頭。」
林熠嘆道:「被人賣了,可還在替你數錢。不過,你想殺我,也未必有那麼容易。」
「如果我沒有殺死你的把握,豈能把真相全部告訴給你?」
鄧夫人溫柔說道:「抬起你的右手看看,指甲的顏色是否正在慢慢變黑。」
林熠低喝道:「你在檀香里下了什麼毒?」
奮身欲起,猛烈一晃又重新無力地跪坐在蒲團上。一股黑色的毒氣從肌膚內泛出,迅速遍布全身。
「這毒只是消融你的丹田真氣,暫時你還死不了。」
鄧夫人道:「我要當眾宣布你殺害不為的罪狀,再揭破你假冒的身分。到時候,每一個人都會相信我所說的都是真的。動手殺你的也不必是我,宣兒一定會很樂意親手為他父親報仇。」
林熠用雙手撐地,竭力阻止毒氣的蔓延,喘息道:「你有沒有想過,日後鄧宣要是知道,他的親生母親殺害了他的親生父親,又會多麼的痛苦?屆時你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兒子?」
「他永遠不可能知道。」
鄧夫人悠然說道:「禪堂已被我用靈符封閉,根本不可能有人聽到我們的說話。等你死了,這個秘密也將永遠埋入黃土。」
林熠沉默了一會兒,緩緩道:「事到如今,你也可以替我解開最後一個謎團了吧。金褐四雁是不是受了你的攛掇,才臨陣倒戈,出手對付金裂寒?」
「是又如何?」
鄧夫人道:「其實我並沒有想殺死他,只希望金褐四雁能將他帶走。誰知道,他那副臭脾氣硬是逼著自己與金褐四雁拼得兩敗俱傷,散功而亡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