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盤崗大師無言以對,片刻後說道:「師兄,我求你最後一件事。只要你肯答應,我願代盤念師兄一死,立刻自裁在你面前,絕不食言。」
岩和尚翻著白眼地回答道:「你的命已捏在我的手心裡,還有什麼條件可談?」
盤崗大師眼睛裡怒意一閃,旋即消隱,沉聲道:「請你向林教主、花宮主等人說明真相,為方丈師兄洗清嫌疑。不然,我盤崗捨命相拼,師兄也未必好受!」
岩和尚想了想,頷首道:「好,你自盡罷,我答應你就是。」
門內門外三個人,都沒料到岩和尚會答應得如此爽快。
林熠暗自冷笑,曉得這老魔頭如此輕易允諾,定是另有詭計。
盤崗大師顯然也深知師兄為人,說道:「那便請師兄在佛祖面前立個誓約。」
岩和尚目光閃動笑道:「多年不見,你長進不少啊。」
雙手合十朗聲道:「佛祖在上,貧僧盤心承諾在盤崗師弟圓寂後,定將此事真相,告訴林熠與花千疊。若違此誓,死後墮入十八層阿鼻地獄永不得超生。」
盤崗大師原有疑慮,可聽岩和尚信誓旦旦地立下毒誓,不由也信了九分。
他身受重傷,生機已絕,全憑一口元氣支撐與岩和尚苦戰至今。當下鬆了口氣欣慰道:「阿彌陀佛,多謝師兄成全。苦海無涯,還望盤心師兄能回頭是岸。」
說完,舉起左掌,懸到額頭上方就待自裁。
雁鸞霜驀然從門外掩身之處,走了出來,揚聲道:「盤崗大師且慢動手,晚輩尚有一言!」
盤崗大師一楞,與岩和尚雙雙朝雁鸞霜望去,疑惑道:「雁仙子,你也在這兒?」
雁鸞霜緩步走入大殿。
殿中四處可見散落一地的神像碎石,和零星可見的祭祀神器。
她嫣然一笑道:「君子可欺以其方。盤崗大師,你險些上了你這位師兄的當。」
岩和尚被雁鸞霜橫插一手,擾了好事,怒極反笑道:「雁丫頭,你是在質疑老衲的誓言了?」
雁鸞霜微笑道:「盤心大師何苦欺騙耿直厚道的盤崗大師?」
岩和尚哼道:「小丫頭憑什麼一口咬定,老衲會失信於佛祖?」
雁鸞霜泰然道:「晚輩並非質疑大師是否會恪守誠信,而是大師立下的誓言,本身有極大的問題。晚輩不願眼睜睜瞧著盤崗大師受騙上當,白白葬送性命。」
盤崗大師把岩和尚的話,翻來覆去,想了又想,卻找不出破綻之處,困惑道:「雁仙子,到底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,尚請指教。」
雁鸞霜欠身道:「指教之說,晚輩愧不敢當。不過盤心大師方才的誓言裡,只答應將來會說出真相,卻沒有限定時日。
「他既可以今日就說出,也可以等上十年二十年,誰能管得了?
「何況若等到他故技重施,暗算了盤念方丈之後,再將此事挑明,又於事何補?總之,盤心大師言辭閃爍,狡詐欺人,你萬萬不能輕信他。」
盤崗大師恍然大悟,誠心謝道:「幸虧雁仙子提醒,不然老衲一死事小,若方丈師兄也枉自送命於他手,實是罪莫大焉。」
岩和尚功敗垂成,陰冷笑道:「師弟,別再假惺惺地和雁鸞霜一唱一和啦。你壓根就不捨得死,方才立誓自裁,不過迫於無奈。如今見到幫手,便立時扯帆轉舵。這點心機伎倆,做師兄的哪能不明白?」
盤崗大師肅容道:「師兄錯了。貧僧生機已絕,早不作苟活奢望。但今日拼盡全力,也要將你重創,好令師兄再無力去暗算方丈和大般若寺!」
他神威凜然,語意鏗鏘,讓岩和尚亦為之一震,但隨即又滿不在乎地笑道:「好師弟,不枉我當年對你的照料,真當自己肉身成佛啦。」
面對岩和尚的譏諷,盤崗大師容色不動,眼皮低垂,從雙目縫隙間綻出一縷縷精光,緩緩說道:「師兄當年對我的如海恩情,貧僧永不敢相忘。」
岩和尚猛然厲聲質問道:「那你當日為什麼要向盤念那混蛋告密,害得我不得不反出大般若寺,無處容身?你當我不知道這是你幹的好事麼?」
盤崗大師正色道:「不錯,是我。換作今天,貧僧還是會一樣做。」
岩和尚寒聲道:「忘恩負義,虧得你還有臉向我承認。你以為那日老衲闖陣之時,你故意露出破綻讓我擊中一掌,使我得以突圍而出,我就會感激你麼?
「告訴你,這七十多年來,我最恨的,最想殺的人,不是盤念,而是你!」
盤崗大師搖頭道:「我並不曾希望你會因此感激,只是想給你懸崖勒馬、痛改前非的最後機會。早知你執迷不悟,造成今天的禍端,那日貧僧絕不會放過師兄!」
岩和尚哈哈一笑,道:「你過了七十年才後悔,太晚了罷!即便有雁丫頭在,也救不了你!」
盤崗大師慨然道:「如果師兄能回頭向善,返還大般若寺,求得佛祖寬恕,從此面壁懺悔不再為惡,貧僧死又何妨?」
岩和尚哼道:「別作夢了,和雁鸞霜一起上罷。老衲不懼!」
盤崗大師道:「雁仙子,這是敝寺之事,你不用插手襄助貧僧。如果我稍後不幸喪命,就煩勞你告訴林教主,花纖盈被劫持和白樺林陰謀的真相,再請方丈師兄清理門戶。貧僧雖死,仍是感激不盡。」
雁鸞霜搖頭嘆息道:「大師,你的耿直寬厚,實令晚輩欽佩不已,可惜晚輩不能答應這個要求。且不說我不能見死不救,就算遵從了大師所言,你有沒有想過,盤心大師有可能會容晚輩安然離去麼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