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1頁
若不是一來新得至寶見獵心喜,二來對面的戎淡遠,號稱正道至尊三甲子未嘗一敗,他哪裡需要召喚破日大光明弓?銅台玉馬在破日大光明弓的接連打擊之下,光瀾飄飛,顫動不已,然而天宗至寶終是非同凡響,仍奮蹄行空,不斷迫近。
林熠神色泰然沉靜,雙目緊鎖玉馬,身形忽地飄起,朝著南面那株返璞仙樹頂端掠去。銅台玉馬如影隨形,越追越近,青雲撲面。林熠人在空中默念心訣,太炎真氣汩汩注入第四支光箭,已運起「破天訣」,待到雙足點到樹梢,猛一個回頭,望月鼓嘯龍吟,氣吞山河,破天之箭離弦而出,綻放開不可一世的瑰麗光華。
「轟——」
冗長的一串悶雷驚響,四株返璞仙樹幾乎被連根掀起,劇烈搖晃落下森森黃葉。金箭射中玉馬額頭,似有一團血紅泛起,箭影不散,落地生根般緊緊抵住馬頭不放。玉馬鬃毛飄飛,長聲嘶吼,雙目射出幽幽藍光,像一堵光盾,亦牢牢擋住金箭不讓毫釐,竟成僵持之局。
林熠藉助返璞仙樹特異的靈力,卸去光浪反挫的力道,穩穩站住身形,左手不再彎弓搭箭,反而於電光石火里捏攥成拳,縱聲喝道:「再接我一記五極光龍拳!」
振臂轟出一束五彩絢光,滔滔如長江大河,煌煌似星月奔流,繞過銅台玉馬與天碑,隆隆嘯動,掩襲向對手。
原本的那條赤色光龍,已被青丘姥姥毀於天石宮一戰中,只剩下其它四條光龍為林熠煉化;但此刻五彩絢光里,竟又多出一道金色的恢宏光飆,高昂龍首,傲然居中,策動兩側四龍雷霆奔騰,聲勢更勝往昔十分!
戎淡遠面罩寒霜,眉宇輕揚,冷哼道:「飛蛾撲火!」
右手屈指捏訣,意起形生,腰際束著的麒麟玉圍「嘩」地變身,翠華綺麗,美輪美奐,赫然幻作一頭神威凜凜的碧色神獸,朝著五極光龍掠到。
林熠見狀,心念催動,五極光龍突然中分散開,將翡翠麒麟圍裹在中央,猛烈衝擊轟炸,梅花間竹似的爆響聲,差點刺破三人的耳膜。
一場龍爭虎鬥,竟這麼快就進入到短兵相接、生死一發的地步,令人始料未及。
林熠和戎淡遠棋逢對手,均是激起心胸豪情,莫說已然騎虎難下,縱是能夠收手亦是欲罷不能,誰也不願向對方率先低頭!
驀地一束如虹電光掠起,貫穿全場,「轟轟」劇震里,攔腰破開金箭玉馬、光龍翠麟,劍光瞬即黯淡,似斷線風箏,灑濺了一路血滴,無力載落到北方那株返璞仙樹下。
林熠和戎淡遠的身軀,被肆虐爆散的蓬蓬光浪橫掀而起,朝著後方翻轉飄飛,耳朵里「嗡嗡」響鳴,除此之外,已是什麼也聽不見。
「喀喇喇、喀喇喇——」
四株在此屹立千年的返璞仙樹,亦終於碎裂飛灑,連深入泥土的根基亦不能倖免,惟有那座天碑,安然無恙巍立林心,彷佛是與天地日月一樣永恆的存在。
林熠也不曉得自己橫七豎八撞飛了多少根古木,全身麻痹,真氣竄騰,也不曉得疼痛,眼前一陣金星劈啪亂冒,咽下兩口涌到喉嚨口的熱血,正打算出聲呼喊,不防甫一張嘴,一股雄渾的罡風結結實實灌了進來,堵得他胸口窒息欲死,「砰」地靠到一株樹上,堪堪穩住身子。
「喀!」
那株扶住他的古樹卻不堪重負,又告折斷。他屏氣調息,視線掃蕩鎖霧林每個角落,找尋雁鸞霜的影蹤,猛然只見北首數十丈外,雁鸞霜血染仙衣,一手拄劍艱難站起,蒼白的臉上安詳恬靜,在層層光波照耀里,卻又嬌弱得彷佛再承受不住任何的風吹雨打。
那邊,戎淡遠一步步從林內緩緩行出,雖然白衣上沾滿泥濘的枯草落葉,可臉上依舊從容不迫,冰冷無情。
雁鸞霜笑了笑,向著戎淡遠勉力行禮道:「宗主,鸞霜自逐師門已是罪不可赦,又擅自御劍出手累您受傷,更難輕饒。一切懲罰鸞霜都是甘之如飴,只是不敢再勞您親自用刑,弟子自我了斷就是。」
她清麗絕俗的秀臉,陡然煥起一層青光,緊接著全身散發出縷縷光束,像煙霧一樣地蒸騰。寒煙翠戚戚鏑鳴,竟似嗚咽。
林熠心飛神散,不顧一切飛撲向她,大喊道:「鸞霜住手——」
「轟——」
一團光雨從雁鸞霜的體內崩散,又如花般零落。淒迷的光霧裡,林熠仍能看到她溫柔而深情地款款一瞥。
第二章 逐浪岩
風還在吹麼?雲還在飄麼?燦爛的陽光去了哪裡?
為何心上一團沉重的陰霾覆壓?
林熠也不清楚他是如何將雁鸞霜攬進懷裡,拼命輸送著真氣,替她梳理幾已寸寸斷裂的經脈。
往日充盈如海的丹田,如今空空蕩蕩,僅剩一兩絲游離的真氣,如同暴曬在烈日下的露珠,轉眼揮發。
林熠單膝叩地,右手輕輕摟住雁鸞霜劇烈起伏的嬌軀,左手為她抹去唇角淒艷的血絲,低聲道:「何必為了我毀了自己,我……」
他的嗓音忽而哽噎,無法繼續,只恐眼中有淚,行將潸然而下。
雁鸞霜蹙緊眉頭,忍住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,不令自己呻吟出聲,淺淺一笑,反倒安慰林熠道:「不要緊,過一會兒我就沒事了。」
林熠取出一顆九生九死丹,塞入雁鸞霜晦暗歙動的櫻唇,百感交集,再說不出話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