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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玉石長弓的右側,飄浮著一支六寸長的青色玉筒,上面用描金篆書鏤刻著「幽游」二字。玉筒徐徐旋轉,不斷變幻著奼紫嫣紅的色彩,好像觸手可及。
林熠心神震撼,怔怔望著眼前的景象,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容若蝶站在林熠對面,中間隔著一扇玉石屏風,自然看不到這些奇妙的情景。見林熠半天沒有動靜,於是問道:「六哥,你怎麼了?」
林熠一醒,急忙回答道:「我找到了破日大光明弓和《幽游血書》。」
金猿站在一邊呆呆看著屏風,怎麼也無法從上面找到半點林熠所說的那三件寶物的蹤影。它眼珠一轉,蹦上林熠肩膀,可依舊一無所獲,急得在旁抓耳撓腮。
它當然不知道,那步法中其實正暗藏著《四機奇經·人機篇》中的「人憔」一訣。
林熠緩緩伸手握住破日大光明弓,然而觸手一片冰涼,掌心裡的玉弓宛如死物,感覺不到一絲靈性。他並沒有太大的詫異,假如破日大光明弓不是如此,恐怕公攬月早就拿它出來對付墨先生和自己了。
他怕容若蝶久等,將《幽游血書》和破日大光明弓取出,朝後退了一步。光影隨即幻滅,玉石屏風又恢復到原先的樣子。
容若蝶喜慰道:「總算,我們已破解了公攬月留下的一半謎題。剩下的,就是該尋找如何離開玄映地宮的秘道了。」
林熠將玉筒收入袖口,可破日大光明弓實在太長了一點,只好插到腰間,苦笑道:「這才是關鍵,我可不想帶著你到冥海里去游泳。」
然而兩人仔細搜尋過甬道石室群的每一寸角落,仍然一無所獲。
他們無法測算,為了尋找到這條通道已經耗費了多少個時辰,也許五個,也許十個。直到一貫歡蹦亂跳的金猿也乏味地打起哈欠,趴在林熠肩上睡去,那一線若隱若現的生機,仿佛還在天邊。
幸好,林熠和容若蝶兩個人,都是從不輕言放棄的人。
他們轉了一圈,又回到了最初到過的那間酒窖。容若蝶倚坐在林熠的胸前,默默沉思。林熠在腳邊堆了十多壇酒,不時伸手拎過一壇喝上幾口。慢慢地,酒罈已喝空了一大半。
但容若蝶已露出疲態,林熠勸道:「若蝶,來,靠在我懷裡小睡一會兒。咱們慢慢找尋,總會有解開的時候。」
容若蝶抬頭向他甜甜一笑,乖乖地微合起明眸,輕輕感嘆道:「公攬月不愧是個天才,我剛剛才明白,咱們能夠活到現在是何其的幸運。」
林熠輕輕為她按摩頭部兩邊的太陽穴,微笑道:「所以說,連公攬月都死了,老天爺卻教咱們活了下來,就絕不會把你我一輩子關在這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。」
容若蝶側轉過身,舒適地將頭枕到林熠肩膀上,伸出雙手環抱住他的虎腰,感受到林熠胸膛中堅實而有力的心跳,幽幽道:「可這條通道究竟在哪裡?我有一種直覺,它必定就藏在這九間石室的某一個地方,卻被我們一次次的忽略了。」
林熠一邊回憶一邊說道:「如果從咱們待的這間酒窖往右面數過去,分別是百鏡幻景、書房、丹室與祖師祠堂;再向左則是佛堂、客廳和靜室,最後回到酒窖。
「這八間石室以主體甬道連接,剛好環繞一圈把中樞石室拱衛在正中。」
容若蝶道:「從表面上看,這樣的布置像是座九宮陣,但我偏看不出其中隱藏有絲毫陣法的變化。」
林熠寬慰道:「若蝶,暫時別想了,先在我懷裡睡上一會兒再說。」
容若蝶點點頭,擁著林熠用夢囈一般的聲音低聲說道:「小時候,我總不願意午睡,岑婆婆便是這樣把我抱在懷裡哄著我,她哼唱的歌謠,到現在我還能清楚的記得:『好狗兒,莫要鬧;好貓兒,莫要吵;乖寶寶,睡著了——』」
林熠靜靜聆聽,恍惚里好像自己也回到了童年時光,某個盛夏的午後躺倒在洗劍齋門前的大榕樹下,聽著滿樹蟬鳴,望著幾位師兄烹茶對弈,四周靜悄悄地充滿生趣,不知不覺中便酣然進入了夢鄉。
十年一夢,生死茫茫。如今流落天涯的他,此生很可能再見不到這樣的情景。
從容若蝶翦水雙瞳中,無聲無息地溢出一滴淚珠。睡著了、睡著了,曾經輕唱著歌謠哄自己入睡的岑婆婆,她也熟睡了過去,只是永遠不會再醒來。就算一千隻狗兒在叫,一萬隻貓兒在鬧——一時間,兩人都陷入了沉默,思緒各自飛回到十年前碧浪滔天的東海深處,和白雲縹緲的昆吾山巔,追尋著兒時的快樂。
當林熠從記憶里醒轉時,懷抱中的容若蝶已然沉睡,嘴角掛著一絲恬靜的微笑。
或許,在夢境中她正看到東海逐浪岩上滿崖盛開的蘭花,歡快地與岑婆婆奔跑追逐,把一串串銀鈴似的歡笑無憂無慮地灑向碧海青天,雲霄盡頭。
只是,玉頰上的淚痕猶在,失去岑婆婆的痛,深深地烙印在她心扉深處。
直到兩個時辰之後,容若蝶才悠悠醒來,發現林熠一動不動地抱著自己,一雙眼睛愛憐而專注地凝視在她的臉上,沒有須臾移開。
金猿正兒八經地坐在兩人腿邊,低眉假寐,顯得頗為無聊。
容若蝶甜甜一笑,說道:「傻瓜,你就這樣一直抱著我,累也不累?」
林熠回以一笑,回答道:「這算什麼,比起小時候師父罰我頂缸扎馬步的待遇好多了。何況,靜靜地瞧著你入睡,實在是一種莫大的享受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