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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熠問道:「那是什麼會使一個人改變那麼大?」
婦人道:「開始是為了生存,後來才是名與權。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,是我的另一個至親之人。處在這兩個本應是最親近的男人之間,你說我除了避世禪堂,還能夠做些什麼,說些什麼?」
林熠道:「我聽說,逆天宮一戰後,他為了修煉魔功,常年閉關將事務交與金裂石處理。後來逐漸察覺到了金裂石的野心,又扶植鄧不為與前者鉗制對抗,直到形成今天的局面。你,的確做不了任何足以改變結局的事情。」
婦人道:「但是你能,你的出現,可以讓原本註定悲慘的結局,產生好的改變。只要你願意,一定能夠做到。所以,請你幫助我,不要讓不為和我們的父親最後拔刀相見,拼到你死我活;不要讓我不得不在丈夫與父親之間作出抉擇。」
「或許你太悲觀了一點。」
林熠道:「老爺子似乎早已智珠在握,不需要任何幫助。」
婦人蒼白的臉上流露出悽然,輕輕地說道:「但他已不可能活過三個月。」
林熠一震,心中湧起猛烈的驚濤,不自覺地壓低聲音道:「不可能!」
婦人幽幽道:「這是金牛宮最大的秘密,加上你,目前也只有三個人知道。但事實上,不為和二叔也一定察覺到了什麼,才會暗中加緊布置,宣兒的婚事,正是由此而來的產物。幸好,發生意外的劫案,才沒有再傷害到一位無辜的少女。」
林熠道:「我懂了,正因如此,他才會那麼著急的來見我,甚至開口要我留下來,不要走!」
婦人道:「二十年前逆天宮一戰之後,他獲取到失落多年的《金典梵章》,開始恃強修煉。起初還沒什麼,但最近幾年,體內積鬱的魔意已漸漸克制不住,遠遠超出了心念能夠控制的範圍。
「三個月,是魔意決堤反噬最樂觀的估計期限,也許還會短上許多。」
林熠問道:「沒有別的救治辦法麼?」
「有一個,但等於沒有。」
婦人回答道:「如果散去所有功力,他可以重新修起。可他寧願一死,也不可能甘心做一個連宣兒也鬥不過的人。」
林熠搖頭道:「要是這樣,我也救不了他。你告訴我這些,並沒有用。」
「不,有用。」
婦人道:「假如你能繼任金牛宮宮主,消除不為和二叔的隱患,他就可以不必再強撐著鎮壓局勢。到時候,或許會聽從我們的勸說,散功重修。」
「為什麼你會選擇我,而不是鄧不為?」
林熠道:「他是你的丈夫。」
婦人緩緩道:「志大才疏會害死一個人。你認為,他真的有能力掌管金牛宮麼?」
停頓半晌,沒有得到林熠的回答,她繼續說道:「是否能告訴我,你為什麼故意接近宣兒,獲取他的好感?」
林熠回答道:「鄧宣很不錯,至少將來會比他的父親強。」
婦人低聲道:「答應我,城舞。不管將來發生任何事情,你絕不要傷害宣兒!」
林熠泰然道:「即使你不說,我也不可能那麼做。請你放心,大姐,我回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報仇,也不打算把恩怨延續到第三代人的身上。鄧宣,會有自己的道路和未來。」
婦人頷首道:「謝謝。我很慶幸,總算還能有你這樣一位弟弟。」
可惜她並不清楚,林熠只是假冒的。假如是真的金城舞坐在禪堂里,也許她會失望之至。
有時候,假相反會遠遠比真實更加美好,卻也會在被粉碎的一天,顯得越發的殘酷與絕望。
林熠默默地離開鄧府,鄧宣將他送到金陽堡正門外,分手時,鄧宣遲疑著問道:「雲兄,家母和你究竟聊了些什麼,能告訴我麼?」
林熠道:「令堂很關心你,所以詢問了一些有關我身世來歷的事情。其他的,也就沒說什麼了。」
鄧宣心中稍安,點點頭道:「雲兄別在意,她也只是怕我涉世不深,結交損友而已——當然,雲兄坦誠豪爽,絕不會是家母擔心的那種人。」
損友雖談不上,但若說坦誠豪爽,你可也太看得起我了,林熠心裡一聲苦笑。
鄧宣沒有注意到林熠的神色變化,附耳興奮道:「雲兄,小弟已將太陰四煞招攬來了。一切準備都已經就緒,就等明天動手。」
林熠道:「好,咱們明早見。」
與鄧宣揮手作別,返回濟世堂。
在門口,就碰到滿屋兜圈子的沐知定,見著林熠立即迎上道:「這麼晚,你去哪兒逍遙了?金二爺已在客廳里等你半個多時辰了。」
在金陽堡里,敢叫「二爺」的,只能有一個人。林熠暗自嘆了口氣,不曉得今天是什麼好日子,居然把金牛宮的各路神仙都拜訪到了。
他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,問道:「金二爺,誰是金二爺?他找我作什麼?」
沐知定十分配合地道:「還會有誰,當然是金裂石金副宮主,還不趕緊去謝罪!」
林熠走進客廳,一位相貌酷似金裂寒的老者正端坐椅上。只是,他的神色稍稍和藹一些,滿頭漆黑的髮絲,整齊地梳理成髻,盤在頭頂;一雙銳目游弋打量林熠,似乎要把他從頭到腳剝光了看個透。
林熠垂首避開他的目光,躬身施禮道:「在下拜見金二爺。」
金裂石嘿嘿一笑,說道:「賢侄,都到這個時候了,你還要和老夫演戲麼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