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柔和的昏黃燭光映照下,佳人如玉恰似一朵海棠,慵懶而恬靜。
林熠不由得心頭一熱,俯下身來,在她玫瑰花瓣似的櫻唇上輕輕一吻。
「哼!」
窗外猛然響起低低一記冰寒的冷笑。
「啪」地窗紙破裂,一束紅光來勢如電,從外射入,直掠林熠背心。
「誰!」
林熠沉聲喝問,側轉過身。
由於急切間來不及判斷那束紅光到底是何物事,他不敢托大用手硬接,而身後就是榻上熟睡的雁鸞霜,更容不得閃躲,當下揚袖飛卷,「啵」地卸去紅光挾持的凌厲氣勁,將它裹進袖口,隱隱覺察到,似乎是個晶瑩玉潤的圓筒。
他心裡一動,回想那冷笑聲竟甚為熟稔,立即揮掌凌空拍開合起的窗戶,縱身飄出。
冷月清輝如洗,小樓外的庭院中,草木搖曳,幽香陣陣,有蓬光華亮起,就聽那人的聲音恨恨道:「臭道士,我恨你!」
林熠聞言如遭雷擊,脫口叫道:「仙子師父!」
話音未落,光華「呼」地散淡,來人已借著流風珠遁走。
林熠更加確認無疑,掠身撲到庭心,急聲道:「等一等,仙子師父!」
可這麼一瞬的工夫,黎仙子早去遠了。
只是天地浩蕩無垠,林熠縱使想追,也不曉得該往哪個方向找尋。
他一聲苦笑,同時也解開了一直纏繞心頭的疑竇。
老巒果然沒有真的殺死黎仙子,只是將她蒸發藏匿,卻不知為何今夜會突然出現在逐浪岩?
難不成,這兩年她一直都隱居於此,受著東帝的庇護麼?
他鬆開袖口,打從裡面取出一支玉筒,正是落入釋青衍之手的最後那捲《雲篆天策》。
頓時似喜似悲,怔怔望著黎仙子逝去的地方,無以為言。
雁鸞霜也被驚醒,步下樓來,看到他手裡握的玉筒,詫異道:「《雲篆天策》?」
林熠點了點頭,回答道:「是剛才那位朋友送來的,可惜我沒能留住她。」
陡然腦海里靈光乍閃,醒悟到黎仙子那句話里的真正意思。
「臭道士,我恨你!」
——她定然是瞧見了方才屋內的一幕,才忿忿擲出《雲篆天策》,立刻轉身遁去,與自己緣慳一面。
天曉得他以後是否還能見到她?她離開逐浪岩又會去向何方?是回霧靈山麼?真的找到了這位「仙子師父」,自己又能如何?此刻的林熠,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通天神力,亦不禁泛起了蒼白無力感。
雁鸞霜慧心玲瓏剔透,她察言觀色,窺出了端倪,輕聲道:「她還會回來麼?」
林熠用力甩了下頭,仿佛是在回答雁鸞霜的問題,又仿佛是要從腦海里驅除去某種感傷,說道:「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。」
雁鸞霜不再追問,慢慢地將頭倚靠在林熠堅實的胸膛上,仰首仔細端詳著黑暗中情郎鮮明的五官輪廓,徐徐道:「我只希望,當我擁有幸福的時候,不會有人因此而受到傷害。我聽得出,她的聲音里有失望和痛苦,但還是把對你來說至關重要的《雲篆天策》,交給了你。」
林熠環抱雁鸞霜柔弱無骨的腰肢,深吸了那麼一口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少女幽香,低聲道:「不錯,我欠她的太多,也許這輩子都無力償還。」
手心緊緊握住那捲《雲篆天策》,猶能感受到黎仙子留下的溫暖。
翌日中午,林熠攜雁鸞霜拜過釋青衍的墳冢,離開了逐浪岩,回返南海。
他終究沒有勇氣再去看一眼容若蝶曾住過的那棟小樓,只將它默默保存在記憶的最深處。那些曾經帶給他歡樂與神傷的光陰,統統沉進東海洶湧澎湃的波濤中,隨著自己身影的離去,變得越來越遠,越來越模糊苦澀。
一路無話,抵達了冥教總壇萬潮宮,卻沒見著仇厲、凌幽如等人,只有葉幽雨在。葉幽雨見著跟在身後的雁鸞霜,不覺愣了愣,然後才對林熠施禮道:「教主,您總算回來了。」
林熠當時就是心一沉,預感到有事發生。按理說,正魔兩道的昆吾決戰迫在眉睫,仇厲他們理應緊鑼密鼓的整兵備戰,絕無理由不等自己返回南海便擅自外出,眉頭微蹙,問道:「出了什麼問題?仇副教主去了哪裡?」
葉幽雨欠身稟報導:「從西域回來的路上,由天石宮石宮主做媒,鄧宮主和盈姑娘已第二次訂下婚約。依照花宮主的建議,訂婚儀式就在明日舉行。故此仇副教主他們都已直接前往青木宮,凌長老趕去觀止池找尋教主,惟有屬下回了南海。」
林熠一怔,頗感意外道:「鄧宣和花纖盈要訂婚了?這次新娘該不會再想逃了罷?」
葉幽雨顯然也聽說過這段逸事,唇角泛起微笑道:「應該不會。不過鄧宣和盈姑娘一致希望教主能作他們的證婚人,這杯喜酒,您同樣是逃不掉了。」
林熠心知花千疊老奸巨猾,石品天粗中有細,絕非不通時務、不曉輕重緩急之輩,值此兵凶戰危,天宗攜正道八派枕戈待旦之際,忽然提出要為鄧宣和花纖盈重新訂婚,自是另有深意。
一方面,青木宮和金牛宮的聯姻,進一步地鞏固己方勢力,利用喜宴魔道群雄畢集的機會作為幌子,暗地商議籌備應戰之策;另一方面,也給天宗和正道各派下點迷魂湯,可謂是一石數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