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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自幼沒有親人,幸虧有她的陪伴呵護。可是如今——」
容若蝶聲音漸低,只覺悲從中來再難訴說下去。
第三章 金猿
林熠安靜的傾聽,好讓容若蝶的悲傷能夠盡情的宣洩。
她頓了一頓,才接著輕輕道:「當年逆天宮內亂,五大魔宮同時謀反。只有岑婆婆保護著我娘親,在雨老爺子的襄助下,殺出一條血路逃到逐浪岩。娘親生下我不久,就含恨離世,是岑婆婆受娘親的囑託,將我撫養成人。
「去年年初,我和岑婆婆辭別恩師,回返築玉山隱居,暗中著手追查逆天宮驚變的真相。可是所有的謎題才剛剛出現了些許頭緒,她就走了。
「為什麼我不能修煉仙術魔功?哪怕能有恩師的五成修為,或許今日的結局就會大不一樣——」
林熠道:「像蝶姑娘這般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的少女,已是老天爺極大的恩寵了。興許連上天都怕你太過完美,把天上的仙子都比了下去,所以才故意這樣留有缺憾,以免遭天妒。」
容若蝶微含淒涼地笑道:「誰會嫉妒我呢?其實,是小妹內心無時無刻不在羨慕那些寒家少女。
「或許她們日子過得艱難一點,相貌才智平庸了一些,但不會有那麼多的重負,平平安安地守著自己的爹娘,期待著有天情郎的出現,然後成為心上人的新娘,相濡以沫直到白髮蒼蒼。」
林熠微微訝然,相濡以沫直到白髮蒼蒼,縱使懷中少女集萬千智慧,最大的奢求亦不過如此?然而老天爺幾時會讓人的夢想完滿?林熠心頭湧起一股淡淡的惆悵。
他問道:「蝶姑娘,岑婆婆本名是祝雪魚,為何後來會改姓岑了?」
「自然是為了躲避正魔兩道的追殺。她夫家姓岑,本是先父座下的四大貼身鐵衛之一。十九年前逆天宮一戰,也隨先父不幸戰死,屍骨無存。」
林熠默然,他早該知道,岑婆婆其實也應該有過一段悲傷的故事。
他自幼拜在玄乾真人門下,耳聞目染的都是魔道妖孽如何殘忍嗜殺、萬惡不赦的故事。雖然自己受師父豁達性情的影響,對許多過火的傳聞並不以為然。但無形中,仍會把魔道中人視作危害世間的禍端。
魔聖聶天作為昔日的萬魔之尊,當然也是正道頭號除魔衛道的大敵。
而逆天宮群魔畢集,睥睨四海,它的覆滅林熠自不會有任何惋惜,反而成為諸位師叔口中印證魔道中人冷酷無情、自相殘殺的有力證據。
但現在,林熠卻驀地覺得即便是逆天宮中的魔頭,其實也和正道中人一樣,有血有肉,有情有欲吧?至少,岑婆婆如此,出身於逆天宮的容若蝶也如此。
容若蝶繼續黯然述說道:「我不知道逆天宮在那一戰之後,還有沒有人活了下來。據雨老爺子說,他趕到的時候,宮中高手已經死傷過半,到處鮮血橫流慘不忍睹。就算有人能僥倖逃過此劫,為了躲避五行魔宮和正道追殺,也必然會像我們一樣隱姓埋名的躲藏起來。」
林熠問道:「傳說東帝釋青衍和逆天宮素無往來,甚至頗有舊怨。釋青衍為什麼還會收你為弟子?」
「這又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。等有一天林兄見到小妹恩師的時候,不妨請他自己親口告訴你。」
她疲倦的合上眼睛,說道:「林兄,你有法子讓甬道里亮一會兒麼?」
林熠道:「是我疏忽了。」
取出一枚璇光斗姆梭,夾在指縫間,甬道里亮起一蓬朦朧的紫色光華。
容若蝶吃力的凝目打量甬道須臾,問道:「林兄,你是否還記得從進入此間一直走到這裡的經過?」
林熠一面回憶一面說了。
容若蝶用心聽完,思忖良久嘆息道:「公攬月委實是個天才,這座迷宮很可能就如林兄推測的那樣,根本不存在任何陣法規律,一切看似雜亂無章,卻能讓任何一個奇門遁甲高手深陷其中,茫然無緒。」
林熠心一沉,環顧甬道說出一直盤旋在心頭的疑問:「這樣浩大的工程,僅憑公攬月一人之力,就算給他一百九十年,又怎麼可能完成?」
容若蝶搖頭道:「我不知道。我甚至懷疑,玄映地宮周邊的那些設置,不過是掩人耳目,故意降低咱們的警惕。真正的殺招,其實從石窟出現才開始。」
林熠振奮精神道:「天無絕人之路,只要活著就有希望。」
容若蝶點點頭,微弱道:「林兄,不曉得為什麼,小妹覺得體內熱得很,好像被架在了一個蒸籠里,只想睡覺。」
林熠一凜,明白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。
容若蝶先受了墨先生金戈笑音的振盪昏厥,繼而遭受魑魅漿毒熱的侵襲,再聽聞到岑婆婆不幸逝世的噩耗,幾番交攻打擊終於支撐不住,病倒成災。
他寬慰道:「沒關係,你只是累了,再小睡上一會兒就好。」
取出一枚九生九死丹,和酒讓容若蝶吞服下,不久她便貼在林熠胸口沉沉睡去。
林熠用左掌貼住容若蝶背部的大椎穴,小心翼翼的輸入太炎真氣,惟恐她的體質禁受不了太過猛烈的真氣衝擊。
他尋思道:「既然這狗屁迷宮無跡可尋,我也只有到處亂撞一氣,總好過傻站在這裡。」
他抱起容若蝶闊步而行,每到岔口都用指力留下印記,隨後就興之所至胡亂挑選一條甬道繼續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