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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轟」地巨響聲傳數十里,光瀾滾滾,爆裂流濺,長街兩邊的三十多棟建築,就在這隆隆鳴響里土崩瓦解。幸好所有的居民遊客都在決戰之前已被僧兵逐走,不然頃刻便要死傷遍地。
象徵佛門無邊法力的殷紅法輪,終於被四極光龍轟得支離破碎,不復存在。而流光溢彩的龍身,也在「喀喇喇」脆響聲中幻滅消隱,這一記,是兩敗俱傷。
林熠的身軀,被幕天席地卷涌而來的龐大氣流,毫不留情地拋起,一陣天旋地轉中,胸口悶裂欲碎,忍不住連噴兩口血箭。
依稀地,他聽見小金吱吱的叫聲,和雁鸞霜近乎失態的呼喊:「林熠——」
第五章 立場
光霧消散,滿地瘡痍。雨還在下,就像一場盛宴後的落寞,長街沉陷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。
白衣有血如花,別哲法王面若慘金,手拄亟天幻空杖站在街道的末端。三十丈外長街另一頭,林熠仗劍而立,不屈的神情,卻掩飾不住真元急劇耗損後的疲憊與憔悴。
小金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瞪視著別哲法王,此時此地,一隻小猴的目光,甚至比一頭龐然大虎更加兇狠。
雁鸞霜第一時間趕到了林熠的身邊,看他平安無事挺身而立,一顆懸起的心才堪堪放下。而當真的面對林熠,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。
久久,久久,沒有人開口,只有沉重的呼吸漸輕、漸緩、漸長。
半盞茶後,別哲法王的臉上微微恢復了紅潤之色,長出一口濁氣道:「沒有想到,當年逆天宮的五極光龍鼎,竟被林教主煉化,吸去真魂,一舉破去了老衲的『摩訶薩真印』。」
林熠吞下兩顆極冥魔罡煉製的靈丹,暗自流轉真氣催行藥力,搖搖頭道:「晚輩純屬僥倖,法王神功名不虛傳。」
兩人相視一笑,都從彼此的目光里看出了對方的罷戰之意,再打下去,只有玉石俱焚一途,雙方都是有再戰之力,而無纏鬥之心。畢竟在救出容若蝶之前,誰也不想先在這條長街上拼個你死我活,同歸於盡。
但問題終究必須解決,別哲法王的笑容漸漸斂去,嘆息道:「可惜,事關聖域萬千蒼生,老衲還是不能放人。待事了之後,我當親赴南海萬潮宮領罪,殺剮存留聽憑林教主。」
林熠的神色冷了下來,重哼一聲道:「法王修為在下自是由衷佩服,可恃強迫害一個無辜少女,卻絕非佛門高僧所為。」
別哲法王合上雙目,當他再睜開時,沒有人能從他眼睛中讀出,是否有過矛盾掙扎。他徐徐道:「明日拂曉,老衲當在天地塔下靜候林教主大駕;若是三天之內,林教主能率眾攻破此塔救走容姑娘,老衲便一死以謝聖域蒼生與林教主諸位。」
林熠冷冷道:「假如我三天之內攻不破天地塔呢?」
別哲法王沉聲道:「那便是佛祖慈悲,天佑聖域蒼生。」
雁鸞霜搖頭輕嘆道:「恐怕這也是大師的一廂情願。唐納古喇冰川消融,不日將水淹聖域,貴宗可有了應對之策?」
別哲法王道:「有勞雁仙子關心,此事敝宗早有準備,當可無礙。」
「叮!」
林熠右手一抖將心寧仙劍束回腰間,一言不發走向別哲法王。三十丈的長街轉瞬到了盡頭,他緩緩伸出手停在半空道:「一言為定!」
別哲法王抬手迎上林熠,「啪啪啪」三下擊掌訂立戰約,雙手合十道:「如此老衲先行告退,明日一早,恭候林教主諸位大駕光臨。」
說罷又是躬身向雁鸞霜一禮,飄然消失在狂暴的雷雨夜裡。
雁鸞霜目送別哲法王去遠,低低道:「天地塔中,有密宗兩大不死秘師親自坐鎮,再加上每一層的佛門禁制,與坐修『苦行禪』超逾百年的密宗護法守衛,三天,是根本不可能被攻破的!」
林熠淡淡笑道:「你別對我這麼沒信心好不好?冥海地府我也闖過了,難不成還會倒在天地塔前?何況除此之外,要救若蝶,我只能盡起魔道精銳,將密宗自別哲法王以下全數屠滅,相比之下,似乎前者反會容易一些。」
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,自己在踏破冥海時,戴起孔雀明王面具後所發生的神奇變化。他不相信,在自己憑藉明王面具,變身十一翼魔神後,還能有什麼可以阻礙他的心意渴求?
至多,從此之後永淪魔道,成為明王面具的奴隸。
可在與容若蝶的生命權衡之間,他完全不需要稍許的遲疑和猶豫,就知道自己該做出如何的選擇。
林熠清楚,雁鸞霜再是蘭心蕙質,卻未見得能夠完全掌握自己的心思,耳中卻聽她清楚而沉靜的聲音:「明早,我陪你一起闖塔,救容姐姐。」
林熠心頭狂震,低頭望向雁鸞霜,迎到的是清澈明亮如一汪秋波似的目光,可惜,裡面蘊藏的某種韻味,讓他難以讀懂,又或是不願讀懂!
這些年,他失去很多,也得到很多,可其中甘苦唯有自己體會!
他抬起頭,向著唐納古喇山主峰眺望。雨夜的雅瓏山似一個挺立著沉睡的巨人,看不到一點星火。一群身穿蓑衣的無相宮僧人從長街兩頭走來,拿著各色工具開始忙碌地冒雨清理狼藉。
他尚在躊躇自己該如何作答,忽地心頭一動,聽見背後有一女子冷峻的聲音穿透呼嘯的風雨:「鸞霜,你怎會在這兒?」
林熠霍然回首,就看到二男三女從空中冉冉飄落,豪雨如注,五個人的衣衫卻沒有半點濕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