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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果真是你!」
木太君沉聲道:「很好,你居然還敢留在這裡等我登門,這才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。」
「你想不到的事太多了,又何止是這一件?」
老僕冷冷的說道。
「你用靈符封印住祠堂,莫非是想和我做個了斷?」
木太君蔑然道:「一百多年前你不是我的對手,到今天你更加不是!」
「那一仗是我敗了,」老僕的話音里蘊含著怨毒,語氣卻異常的平靜道:「從此我就成了看守祖先祠堂的僕婦。為了有朝一日能報仇,我不惜關閉六識,自封口耳,修煉『枯木神功』。但剛才見到你時,我才明白,我的確依然不是你的對手。這一百多年,你深居血動岩,進境之快竟猶在我之上。」
木太君冷笑道:「那你還憑什麼來跟我斗?」
「你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等你麼?」
老僕靜靜地回答道:「這裡是供奉青木宮歷代先人的祖先祠堂。我要憑的,就是列祖列先留下的祖宗家法!」
木太君陡然變色,但很快恢復了鎮定,說道:「你不是敝宮的執法長老,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提祖宗家法?沒有違背祖訓之舉,你又憑什麼懲戒我?」
「說得好,」老僕竟是譏嘲一笑,道:「你守護血動岩不力,導致千仞神木被毀、釀成大禍,卻又包庇毀木之人尚不自省。這算什麼?」
木太君不以為然道:「即便如此,老身的罪過也輪不到你來過問。」
「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,」老僕探出滿是傷痕的右手,從懷裡摸索出一塊青色的銅牌,舉在面前冷冷道:「你看清楚了,這是什麼?」
「青木羅天令!」
木太君的臉上血色盡失,顫聲道:「它怎麼會在你的手裡?」
「這個你管不著,」老僕嘿嘿笑道:「身為青木宮資歷最老的護法長老,你該明白青木羅天令意味著什麼?」
木太君澀聲道:「青木羅天,如見祖先;執令為尊,百死無怨!」
老僕寒聲道:「既然知道祖訓,你見了青木羅天令為何還不下跪?」
木太君一震,死死凝視那方閃著冷光的銅牌,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深,瞳孔收縮成針一般。
「你敢抗令?跪下!」
老僕一聲斷喝。
木太君不甘地翕動嘴唇道:「弟子花自鱈叩見列祖列宗,謹受令主教誨。」
老僕面對著木太君的目光不由自主一凜,旋即沉聲道:「花自鱈,你守護血動岩不利,庇護兇犯林熠,冒犯青木令主,該當何罪?」
木太君竭力壓制心中的憤怒與不甘,忍氣吞聲道:「弟子知罪,請令主責罰。」
「噹啷!」
一把深紫色熠熠晶瑩的五棱金錐被拋在了木太君的身前,一尺三分的紫金錐體內凹,形成了五道狹長的血漕。
老僕木然道:「花自鱈,你自己了斷吧!」
木太君注視著紫金錐,緩緩道:「你要我自盡?」
「自盡?」
老僕嘎嘎沙啞笑道:「那豈不是太便宜你了?對於敝宮的『喋血洗孽之刑』,你該不會陌生吧?」
木太君面部的皮膚微微一顫,冷聲道:「花自鴦,你不要太過分。這裡除了你我再無他人,我若抗令將你格殺,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!」
「也是,這裡沒有別人,我又用靈符封了祠堂,再大的動靜外面的人也聽不見。你殺了我,的確不會有人知道。」
花自鴦好似勝算在握,不緊不慢道:「但是,別忘了你我站的地方,是供奉列祖列先的祠堂。你這麼做,便是當著歷代先人的面抗令,這叫欺師滅祖!」
木太君的臉瞬間慘白,目光艱難地掠過一排排祖先靈牌,恍惚中有一股肅穆威嚴的壓迫力,無形地從四面八方向她湧來。
地暗天黑,青木羅天令在她眼前不斷放大,讓她窒息、暈眩。
花自鴦暗暗鬆了口氣,知道自己已摧毀了木太君反抗之念,用愈發冰冷的聲音厲喝道:「花自鱈,你敢抗令!」
「我——不敢——」
木太君嘴唇顫抖著,眼裡失去了光彩,似乎突然憔悴蒼老了數十年,沙啞的嗓音顫動著道:「弟子領命!」
她再望一眼靈牌,依稀看到背後隱藏著每一張先祖的臉,正向她發出冷酷的獰笑。她感到自己被一種可怕的黑暗完全籠罩,失去力氣,失去了思想,低頭從地上拾起那把紫金錐。
「花自鱈,你也有今天!」
花自鴦終於情不自禁地縱聲長笑,只是那聲音聽來更讓人不寒而慄,甚至覺得像是厲鬼的嗚咽淒嚎,「這一天,我等了一百多年,也盼了一百多年!我在此忍辱偷生,就是要看你今日的下場!你還猶豫什麼!早死早投胎,聶天還在陰曹地府等著你——」
聶天!木太君的眼睛像煙火一樣亮了一下,卻又迅即熄滅。
她木然地舉起紫金錐,凝視花自鴦悽厲忘形的扭曲笑臉,將恨與仇凝聚在這深深的一瞥之中,平靜地說道:「你殺我,也不會是贏家;我死了,你也得意不了多久!」
說罷,她閉上雙眼,咬牙將鋒利的紫金錐向自己的左眼戳去!
血噴流而出。
很濃。
比血更濃的,是恨。
第八章 木雕
祠堂五丈外,老槐樹下。花纖盈撮弄著衣袂,垂頭用腳尖碾轉著樹葉,輕聲道:「鄧宣,聽說你明天就要離開青木宮回返金陽堡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