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溪岸上的眾人視線為血水遮掩,驀然失去兩人蹤跡,正焦灼緊張之際,卻瞧見閒雲真人打從水底箭石竄出,在空中急翻十數個筋斗,又硬挺挺的墜落。
飛雲真人叫道:「不好!」
他飛身而起後發先至,攬臂抱住師弟下墜的身軀,猛感到懷中抱的好似一團軟綿綿肉泥,渾身骨骼經脈盡斷,再無一處完好。
閒雲真人七竅流血,早已昏死了過去,就算醒來從此亦成廢人。
秦毅腳步蹣跚,沿著河床走出溪澗,左臂垂在腰畔一盪一晃也是廢了。
他面色蒼白,每邁一步都氣喘如牛,搖搖欲墜。
仇厲箭步迎上,一把握住秦毅左臂輸入一道真氣,助他穩住傷勢,卻知這條胳膊能否保全仍需看天數。
秦毅臉上露出一絲微笑,將血鈴交還仇厲,斷斷續續說道:「師、師父——弟子幸、幸不辱命!」
仇厲取出一枚藥丸送進秦毅口中,道:「別說話,運氣療傷。」
眾人駭然變色,飛雲真人橫抱師弟身軀,悲憤叫道:「秦毅,你使了什麼詭計暗算我閒雲師弟?貧道與爾等誓不兩立!」
仇厲攙扶住秦毅,哈哈冷笑道:「想不認帳麼,仇某奉陪到底!」
第九章 天宗
飛雲真人的滿頭白髮已用髮簪束起,兀自氣得巍巍直顫,怒喝道:「閒雲師弟分明占著上風,若非遭了暗算,焉會轉眼變成這個樣子?」
仇厲傲然道:「銷魂血咒下能逃一命已屬幸運,換作仇某出手,他怕連半根骨頭也留不下來。大丈夫願賭服輸,真人情急狡辯未免有失身分。」
飛雲真人老臉漲的血紅,說道:「貧道就是不信這個邪!仇厲,你可有膽讓秦毅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施展一回銷魂血咒,瞧瞧貧道是否也會筋斷骨折?」
仇厲蔑然道:「飛雲真人,劣徒苦戰獲勝,油盡燈枯連走路都難,如何施展得動銷魂血咒?你想領教,仇某恭候。」
費久心想飛雲真人適才祭出千霄無極訣,真元大損,再戰仇厲多半凶多吉少,於是邁步上前慨然道:「好,仇老魔,便讓老夫來試試你的銷魂血咒!」
三十一年前,仇厲夜闖正一派連傷七名高手宿老,其中就有三位乃費久同出一門的師兄弟,可謂冤大仇深。
這些年來,費久念念不忘復仇雪恥,奈何仇厲行蹤詭異,修為卓絕,始終不得機會。
數日前,仇厲傷在林熠掌底,傷勢未愈,以費久的眼光自能看出。
此消彼長,他禁不住要挺身求戰,寧可舍了性命也要教仇厲鎩羽。
容若蝶輕笑道:「費老先生,你豪情萬丈令晚輩佩服,但也不可壞了重複出戰的規矩,難不成正一、神霄兩派人才濟濟,竟無第二人敢與仇大哥一戰了麼?」
費久語塞,飛雲真人哼道:「容小姐,你的話強詞奪理可也站不住腳。秦毅暗箭傷人在先,壞了規矩的卻不是我們!」
容若蝶搖首嘆息道:「遙想兩百年前,貴派先掌門明德真人高風亮節,光明磊落,兩道共仰何等的氣魄風姿?怎到了真人這一代卻只會抵賴食言?
「秦毅,你不妨將水底的經過說與諸位聽聽,看看其中是否有卑鄙無恥的手段?」
秦毅得仇厲真氣之助,鎮住傷勢,呼吸也不似先前急促,恭聲道:「屬下遵命!」
三言兩語他將自己如何誘閒雲真人沉入溪澗,藉助水流積蓄魔氣,一舉發動銷魂血咒戰而勝之的經過,敘述了一遍。
在場眾人俱是各派精英,對照所見的情形,心知秦毅的話不假,只是利用溪水克敵著實不可思議,也難怪閒雲真人中計落敗。
大伙兒終究出身正道名門,這麼多人盯著,強辯賴帳的話自也說不出口,何況容若蝶手裡還攥著六名人質。
然而就此認輸,心有不甘。
下一輪仇厲親自出馬,莫說費久與飛雲真人無法再次出陣,即使沒有這條約定也毫無制勝把握。
若在平時,在築玉山留滯年余,最多不過失去了點顏面也不算什麼。
可當日兩派聯手大破九峒觀烈火宮報復在即,這二十多人,不啻是本派舉足輕重的力量,豈能平心靜氣的幽居此處,賞月觀花?
正進退維谷時,正一劍派中走出一位少女,布衣銀釵,肌膚微黑,貌不驚人,淡淡道:「費師叔,這一陣便交由弟子吧!」
費久一愣!這少女乃掌門師兄冉劍寐門下弟子言慧,拜入正一劍派不過十數年,資質僅屬中等。
此次霧靈山脈之行,言慧本無資格同往,但臨行前,冉劍寐卻將她加入了名單,說是藉機歷練一番。
費久心裡大是不以為然,可礙於掌門師兄的面子也不好反對,將就著帶上。
一路言慧寡言少語,棲宿時也總與其他女弟子離得遠遠的。
費久只當此行弟子中僅有她一人來自冉劍寐門下,與各支同門素來不熟,故也不以為意,反在幾場惡戰里讓嚴放等人多加照應。
她毛遂自薦,主動請戰,勇氣可嘉,大合費久的胃口。
但此戰非同小可,仇厲魔功精湛,豈是兒戲?
他當下一皺眉道:「你如何是仇老魔的對手,還不退下?」
兩派弟子裡,有不少年輕人早已看不慣言慧一副清高自賞,愛理不理的做派。
若是她修為超群又或天生麗質尚有可恕之道,偏生言慧資質平平,相貌也不出眾,更讓人心生不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