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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冷真人的臉色浮現起一縷奇異的神色,說不清是同情憐憫還是嫉妒羨慕,拖長聲音道:「這不是什麼鬼地方,這是『無涯山莊』。救你,是龍頭的旨意。」
林熠驚愕道:「龍頭是什麼人,他為什麼會救我?」
玄冷真人道:「龍頭就是龍頭,是這裡的主宰,無處不在的影子。」
林熠問道:「他是看在師叔的面上,這才救了我麼?」
玄冷真人低哼道:「你的記性很差,已忘了在無涯山莊,不該問的就別問。」
林熠低聲自語道:「『烏鴉山莊』,怎麼會起如此難聽晦氣的一個名字?」
玄冷真人眼中閃過一道森寒的光芒,卻忍住沒有出聲。過了片刻才說道:「無涯山莊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之一,你有幸能夠進來,已是極大的造化。」
半晌,林熠道:「玄冷師叔,你說的對,好奇心能殺死人,我實在不該問那麼多。」
玄冷真人漠然道:「你終於想通了。不過,只要你記住這裡的規矩,就不會有事。」
林熠問道:「那我什麼時候能夠離開這兒?」
玄冷真人生硬道:「不知道。這裡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,沒有龍頭的准許,誰也不能離開。」
「包括你在內?」
玄冷真人似乎被刺到了痛處,冷哼道:「貧道的事情,不需要你來操心。」
林熠說道:「那好,我是否可以知道,你們把我弄到這兒來到底想幹什麼?」
玄冷真人道:「我什麼也不知道。」
他站起身,走到門口,接著說道:「你乖乖地待在這裡不要惹麻煩,不然,誰也救不了你。」
「師叔!」
林熠叫道:「弟子想問您最後一個問題,那七名被你們捉去的昆吾派弟子,現在怎樣了?」
「死了。」
玄冷真人冰冷的聲音傳來。好像死去的,並不是七條鮮活的年輕生命,而僅僅是路邊的幾條野狗野貓。
「呼——」
一股夜風吹入,玄冷真人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門外。林熠喃喃低語道:「開春了,為什麼一到晚上還是這麼冷?」
藕荷乖巧地問道:「公子,奴婢替您取一件厚實些的外衣披上。」
林熠阻止道:「藕荷,不用了。剛才玄冷師叔說要換了你,你為什麼會那樣害怕?」
藕荷眼裡掙扎片刻,低聲道:「奴婢不能說。」
「好吧,我不強迫你了。」
藕荷突然跪下,雙手抱住林熠的腿,抬起頭道:「公子,您是好人。藕荷求您,將來不論要去哪裡,都別拋下我,我甘願一輩子都這麼伺候您。」
林熠搖頭道:「我也不清楚自己會在這兒住多久。剛才我和玄冷師叔的對話,你都聽見了,我自己將來會如何都不曉得,怎麼能再帶上你?」
藕荷突然安靜下來,似乎是確定周圍不會再有第三雙耳朵,用傳音入秘低聲道:「林公子,您一定不會有事的,他們很看重你。」
林熠問道:「你怎麼知道?」
「因為您住的,是龍頭的行轅。他不在時,便一直空著。除了您,奴婢從沒有看到過有第二位從外面來的客人能夠住進這裡。」
林熠苦笑道:「照你這麼說來,那位龍頭還真看得起我。」
「可不是?如果不是公子住在這裡,奴婢猜,剛才那位道爺這輩子都未必有資格跨進『龍園』半步。」
林熠道:「藕荷,你起來吧。只要我不死,便把你帶在身邊就是。」
藕荷欣喜道:「多謝公子。」
盈盈站起,紅撲撲的臉蛋上笑顏如花,看不出有絲毫心機。
林熠早已看出,她是一株花妖,和玉茗仙子一源同出。
如果九間堂希望利用這個少女作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,並非是小瞧了自己,而是辱沒了他們的智慧。
他站起身,問道:「藕荷,外面是什麼地方?」
「是座花園,公子如果願意可以隨處走走。不過,無涯山莊裡不准御風,也不能施展御劍術,遇到龍頭標記更要立刻迴避。」
林熠道:「我明白了。我就在花園裡逛一圈,你不必跟著了。」
藕荷不放心地道:「那你可得小心迷路,這花園可比皇宮還大。」
林熠笑了笑,心裡道:「這小丫頭居然還知道皇宮。」
走出屋子,門前是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溪,兩旁花團錦簇,草木蔥鬱,絲毫看不出只是早春季節。
一座碧竹浮橋橫懸溪上,對岸的花樹下有個老翁手舉鐵剪,「哢嚓哢嚓」修護著花木。
他頭上包裹白布汗巾,皮膚粗糙黝黑,顯然是長期風吹日曬的結果。一身灰色的外衫,沾了不少零落的花瓣,神情專注而認真,根本不看向正從浮橋上朝這裡走來的林熠。
「哢嚓、哢嚓!」
節奏均勻得就像樂師在拂動琴弦,每個起落絕不會快半拍,更不可能慢一絲。簡直,這聲音在林熠的耳朵里已成為仙樂,而不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鐵剪開闔摩擦而出的噪響。
「嘩——」
林熠的腳驀然沉入溪面,浮橋輕快地顫動起來。如果仔細聽,仿佛它的節奏也是「哢嚓、哢嚓——」
「哢嚓、哢嚓!」
林熠感到,他的步履,他的心跳,乃至他全身的節奏在不知不覺中,已完完全全地融入到這奇異的響音里。一股太炎真氣勃然升騰,像是遭到侵略的猛獸昂起頭,躁動不安地窺視著那剪修花木的老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