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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深吸一口氣,這種情況已經比困在這裡走不出去強多了,至少看見一個好像可以溝通的妖怪?這也不算是妖怪吧?
我顫抖道:「我該怎麼出去,這是什麼地方?」
它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,用爪子搭在嘴巴上,表示封住嘴。
這裡一切都是悄無聲息的,還不能發出聲音嗎?
我很害怕:「到底該怎麼做啊,我要出去,我想見木葉,我想回去!幫幫我啊!」
它伸出另外一隻手指著左側,我循著它的手勢望去,那裡是更深的樹林。
我逃也似的朝那裡飛奔,不管對錯,我也不想和它待在同一個地方,這樣的恐懼,不亞於我第一次看見妖怪。
是那種完全陌生的恐懼感,不是害怕傷害,而是發自內心的孤寂,而是害怕會永生永世陷入這種孤寂裡面。
不知跑了多久,到處都是灰濛濛的事物,帶著一股子腐朽的味道。我忍不住沿路在樹木上刻下木葉的名字,一筆一划,一字一句,都是我要說的話,都是我將木葉的存在強行刻在腦子裡,不想讓唯一的希望失去。
木葉,一定在辛苦尋找我。有朝一日,他會帶我出去。
我漫無目的行走,終於發現一座偏僻的小寺廟,但是毫無燈光,也對,這個世界就是毫無光亮。
從寺廟裡走出一名穿著黑色長袍的女孩,她對我的到來並不驚訝,只是遠遠就朝我做了噤聲的動作。
不能說話?為什麼,這裡的人都是不能說話?
我走近她,端詳她那毫無表情的面容,輕聲道:「為什麼不能說話?」
她沒有看我,眼眸像是一灘死水,毫無生氣。
我幾乎要發狂了,歇斯底里喊:「放我回去啊,我受不了了啊!」
她忽然牽起我,帶我朝一個山崖走去。
山崖下望不見底,似乎是海,腥鹹的海風從底下呼嘯而上,吹拂著我的面頰,火辣辣的,讓人睜不開眼。
她手指著山崖,示意我跳下去。
這是要我死嗎?
我拔腿就要跑,她強行按住我,生拉硬拽把我推了下去。
無邊無際的海潮將我覆蓋,生澀的海水灌入我的鼻腔,緊緊塞住我所有能呼吸的地方。我施展不出力氣,只能隨波逐流,隱約間好似看見一雙透明的手不住打撈我,卻只能硬生生從我的軀體內穿過,像是水中撈月一般的幻覺,完全觸摸不到我。
我就這麼暈厥過去,又陷入那個似曾相識的夢靨。
「水月鏡花,即是,寂夜。」
光亮匯聚至我的胸口,我睜開眼,仿佛能看見一片白茫茫的光輝。
「你醒了?」
居然是木葉,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,卻不知是為的什麼,好像做了一個恆久漫長的夢,抑或是一段不為人知的旅途。
木葉屈膝跪在地上,俯身輕輕摟住我,溫聲道:「你陷入寂夜了。」
我止住不斷下滑的眼淚,輕聲問:「寂夜是什麼?」
木葉若有所思:「我似乎說過光影這種妖怪,它為的就是驅逐百物寂寞而存在,而寂夜則是一個匯聚了百物所有寂寞的思緒的困,如若沉迷其中,則無法自拔,而且難以逃脫。」
木葉挑了挑那盞油燈的燈芯,讓火光再亮一點,好似就能夠安撫我躁動不安的內心。
我甚至不敢去眨眼,生怕合上雙目就會再次陷入那個地方。
他伸手撫摸我的頭髮,眉峰微蹙,似乎在盡力安撫我的情緒。
他小聲道:「我啊,曾經也進去過。」
我揪住他衣角:「然後呢?」
「然後,很害怕,好像就只有我一個人活著,但是我得出來,我得找到你,所以就自殺了。」
我心頭一跳:「只要死了,就能夠從裡面出來嗎?」
木葉道:「寂夜就是這麼可怕的地方,有人窮其一生尋找出路,有人受不了孤寂死去,此間循環,是為寂夜。」
「那有過特殊的例子嗎?不死就能出來,有過嗎?」
木葉遲疑了一會兒道:「相傳在很久以前,有一對深愛的戀人。一天深夜裡,男子在山上不小心誤入寂夜,女子到處尋找,卻不見男子蹤跡。但是他們深愛的情緒仍舊在,即使隔著不同世界,也能彼此感應到,終於男子用溫暖的內心打破那層困,得以逃生,兩人又幸福生活在了一起。」
我緊攥住木葉的手指,認真問他:「心裡有愛的人,真的能夠不懼怕任何陰暗嗎?」
他的側臉在燭火下愈發顯得柔和,木葉輕聲道:「真的哦。」
水月鏡花,是為寂夜,無處逃脫。
那年,我才十二歲。
☆、第25章 【秘窗-回憶錄】
每當午夜十二點,密封的小閣樓里就會傳出悠揚的樂曲,低沉輕柔,若隱若現,如果不注意就會被風吹走一般,根本聽不真切。而這樣的動靜,仿佛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一般。
但實際上,閣樓里只有一扇布滿灰塵的窗,常年密封著,根本沒有人進入過。
屋外舊時種植的藤蔓早已抽出嫩芽,像是一張蜘蛛網,緊密糾結著那一扇不曾開啟過的秘窗。
像是不許人觸碰,抑或是,不許人窺探。
這是一扇,藏匿著秘密的暗窗。
綠皮火車呼嘯而過,鳴笛聲嚇退了我和木葉。
沒想到這種地方,還有這樣古樸的火車。不過現在各個大都市發展旅遊業,綜合利用資源,以舊代新,反而更加能吸引到那些慕名而來的遊客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