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艷小姐斂起笑容,若有所思。
木葉繼續補充道:「若是墜入狐困之中,很容易迷失,相反,若是有人以身化作狐火,為其引路,反倒能讓墜入狐困之人脫險,但是那個人可能就永遠停駐於狐困之中,化作萬千星火中的一枚。」
艷小姐道:「我想再入狐困之中,見那人一面。」
木葉道:「既然已經出來了,又何必再進去?他以身換你新生,你不應該辜負他的心意。」
她抿唇,似乎記起了一些,久久未曾開口。
我心想:看來她是被狐困剝奪了記憶,以至於連誰救了她的命都不知道了。
相反,那份珍惜她的心情,反倒是很難能可貴的吧?
倒像是一盞長明的燈火,深淵中不滅的燈塔,歲月靜止,山河變遷,還能長長久久,以珍愛的心情所守護著,那些最重要的事物。
等我們喝完了第二杯茶,艷小姐就離開了,背影有點失魂落魄,倒和剛才那樣囂張跋扈有些格格不入。
阿刀掐了菸頭,小聲道:「又一個尋找記憶的人。」
我陰陽怪氣回答:「老說別人尋找記憶,阿刀你也不也是嗎?」
木葉道:「他可不是尋不了記憶,而且自己不去尋吧。」
我發表評論:「好古怪啊。」
至於阿刀,我說過了,他叫輪迴,也是這家店的老闆。甚至從舊時開始,這家店就一直開到至今。只不過每隔一段時間,有關於這間店的記憶就會從人們的腦海里剝離,以至於大家都會重新去認識這裡,大概的概念就是:這是一間新開起來的店,之前倒是從沒有來過。
不過這也是習以為常的事情,人們不也是隔一段時間就會忘記自己所經歷過的事物嗎?
然而,維持著漫長的記憶,也是很痛苦的事情吧?那些所悲傷的事不能遺忘,那些所歡喜的事,卻又短暫。
阿刀就是銘記著一切事物的人,像是一部攝像機一樣,記載著那些至關重要抑或微不足道的,所經歷過的歲月。
即為,輪迴。
對於阿刀本身來說,他記載了記憶,是以為永恆。
對於他人來說,阿刀記載了記憶,見證著更替變遷,是以為輪迴。
所以說啊,那些一次又一次經歷了輪迴,得到新生的人,有什麼資格說不比阿刀這樣長生不老的人幸福呢?
但是,在阿刀成為輪迴之前,他也是擁有過屬於自己的記憶的吧?
我認真問:「阿刀,你以前的記憶是什麼?」
阿刀被我眼裡真摯的光所震懾,遲疑兩秒,才迴避了我的目光。
他側頭鑽進簾里搗鼓,大聲喊:「阿,阿渡,你要吃土豆燉肉嗎?」
我才沒有那麼好糊弄,不甘心喊:「喂!你的記憶,到底是什麼樣的?」
「啊?風太大,我有些聽不清,等我弄好土豆燉肉!」他故意喊得很大聲,明明和我只隔了兩米的距離,而且門窗緊閉,哪有風?
木門發出嘩啦的推拉聲,有客人進來,發出輕微的腳步聲,看來是對方刻意放慢腳步,為表示禮貌。
「打擾了。」女孩微微低了一下頭,禮貌笑著。
這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,她穿著一身白色呢絨大衣,長發微微蜷曲,攏在耳後,燈光下,她渾身都像是籠罩了一圈毛絨絨的金邊。這樣的裝束顯得這個年紀的少女,既青春又靚麗。
「青春啊。」我不禁感慨。
木葉斜睥我一眼:「你才剛成年的。」
我惱羞成怒瞪他,這個專門拆台的傢伙。
「阿刀在嗎?」她望著我們,咯咯笑起來,充滿了朝氣。
「嗯,我在,今天還是飯糰吧?」阿刀這次倒是十分及時從裡頭走出來,端上已經準備好的海苔飯糰加一杯啤酒。
我心想:偏心,原來把其他人的喜好記得這麼牢,一早就準備好了。
他慢悠悠給自己也倒了一杯:「今天畢業了吧?祝賀你畢業,千,不,小秋。」
小秋並沒有在意阿刀之前停頓了的字眼,反倒是眯起眼睛,笑的更甜:「啊呀,你們不知道,阿刀以前啊就老是把我喊成千田小姐!明明她應該會比我成熟很多嘛,喲喲,難不成阿刀看起來三十多歲,找的還是我這樣的二十歲大學生嗎?哈哈,你臉紅什麼呀!」
阿刀急忙擋住臉,假裝咳嗽一聲,灌了一口啤酒。
我饒有興趣看小秋調侃阿刀,真是郎才女貌啊。看來阿刀對她有興趣,可喜可賀,可喜可賀。
不過這千田小姐又是何許人呢?
小秋豪爽地喝了一大口:「唔!阿刀,平時都承蒙你的照顧,如今我終於畢業了,可少不了你的功勞。」
她忽然彎下腰,低頭朝向阿刀深深鞠了一躬:「多謝關照。」
阿刀溫柔笑笑,那股柔情都要從眼底溢出來了。
我不禁感慨:真是思春的老男人。
「吶,不過今天,我要給你介紹一個人。」小秋假裝神秘,輕拉開門,對著外頭虛晃兩下手臂喊:「進來吧!」
那個人才從漆黑的外頭躡手躡腳走進來,朝我們打招呼:「初次見面,我叫阿力,現在醫院實習,是小秋的,小秋的……」
「是我的男朋友啦!」
這個害羞的大男孩這才鼓足勇氣把話說完:「是的,我是小秋的男朋友,小秋平時承蒙大家照顧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