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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你是什麼?是妖怪嗎?」
「我啊……」她撫上自己的半張臉道:「我是半妖,您看我這眼睛,一隻是妖眼,一隻是人眼,算不得人也算不得妖,而您現在是活生生的人呢。」
我忽然想到自己從前的悲慘身世,我以前不也是這樣,一半是草燈的妖氣,一半是人,受盡苦難,可憐喲。
我憐惜地望了她一眼道:「我懂你,一定苦得很吧?」
她愣了一愣,轉而嬌笑出聲:「您這是說什麼話,老闆娘是不知道,我這樣一副身子,可是受歡迎得很呢!」
她坐在我身旁,突然擺出嫵媚的姿勢,素白的指腹從自己的耳垂處細細滑至肩上,露出一片柔白勝雪的肌膚,那軟滑的綢布之下,星點紅印若隱若現,時而清晰,時而模糊,引人遐想。
她頓了頓道:「要知道啊,我前世可是艷鬼,只有這風月之事才能安撫我呢,而這人的甜美滋味自然是迷得那些妖怪大人們神魂顛倒,又知曉我骨子裡頭是個妖怪的事實,這芙蓉帳內,好不快活呢!」
我啞口無言:「還……還要賣身嗎?」
她又呆滯住了,湊近我道:「老闆娘,您真是可愛得緊,哪裡是要賣身啊,那都是奴家,心甘情願的,這些是奴家愛做的事兒呢!」
這下我才明白了,原來這貨是有點明騷啊!
我想像了一下那些話本子裡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都是酥肩半露,手裡執著一管兒水煙,裊裊繚繞的煙霧不知是自醉的還是醉人的,總之美得很啊,意境好得很啊。
我哆嗦了一下:「那你叫什麼名字?」
「喚我嬌娘吧。」
我又哆嗦了一下,沒好意思喊出口。
如果是香蕉娘,我還能招架一下。
她輕輕合上了眼睛,狹長的睫毛像是一把凌冽的鐵扇,細密微翹,僅僅是這一嗔的嬌態,就溢滿了難以言喻的慵懶,就像是骨子裡透著艷麗一般,稱之風華絕代也不為過。
可原先明明只是一個異瞳的小姑娘,卻又為何會有著成熟女子的魅力以及味道呢?
她張口道:「哦?老闆娘可是在打量我呢?」
我臉上一紅,尷尬望向了別處。
她像是勢在必得的猛獸一般,悄然接近我,撫了撫我的臉側:「不如,我來給您解惑,因為我這皮下,可是數萬艷骨之魂啊……」
艷骨?難道不是艷鬼,而是舊時的所有香艷女子之魂所塑造的艷骨嗎?
這種妖怪,我只在木葉的口中聽說過,難道,艷骨也是他親自尋來把持酒館的?若是有艷骨在,再怎麼簡陋破敗之處都能被經營地風生水起,正所謂,美酒與女人,都是天底下所有人肖想之物,更何況是妖怪呢?這可謂是高招啊!
就像是舊時的妲己,妺喜一般,都是傾國傾城的人物啊,更何況這些女子一起塑造的艷骨——嬌娘……
我道:「不愧是艷骨,這間酒館經營成這樣也都是你的功勞,不如我就把酒館送給你,你只要定期交一些租子,其餘的自己經營就好,老闆娘什麼的,還是你比較合適。我還是喜歡當幕後的老闆,對於經營是完全沒有興趣,也一竅不通。」
她抿唇一笑,並不退卻,輕聲道了句:「好。」
嬌娘恢復了之前那種清麗脫俗的模樣,伺候我洗了臉,又低聲叮囑了一句:「今晚是一年一度的聚會,凡是在妖市中有經營的老闆都會來參加此次聚會。前些年,因為我一直掌管酒館管事的職位,那些見我們酒館日日好起來的老闆們都十分不耐了,一直說要見真正的幕後老闆,我算是一時頂不住了,這時把你推出去最好,否則還指不定那些人要做什麼骯髒勾當呢。」
我擦了擦冷汗,什麼叫把我推出去最好。
難不成……要看著我變成那明晃晃的靶子,隨便人拉弓開射啊?!
是夜,我就被嬌娘打扮了一番,換上兔絨領的金錦長袍,腰間是一掌寬的厚絲硬綢帶,緊緊勒住我的腰身,就連平時里幾乎見不著影兒的胸都被死死扣了出來,鼓出一點圓潤的弧度,看得我心驚肉跳,一張老臉險些要埋到地里去。
她扶我上了步輦,自己也躍上去,坐到我的身側。
燈火輝煌的街巷上儘是人,原本就不寬的路變得愈發難行。
嬌娘使喚了幾隻負重童子,讓它們一齊把步輦抬出酒館。外圍的輕紗垂了下來,也有些飄逸的朦朧美感。
我舉目望去,可不止是我們坐在高人一等的步輦之上,凡是那些看起來店鋪大的驚人的門口,都有人舉著形態不一的軟榻轎子,裡頭坐的人服飾尊貴,怕都是這旁邊有頭有臉的老闆。
這敢情是妖怪圈裡的一流商人聚會?
我不自覺縮了縮腦袋,嬌娘看出我的異樣,冷笑一聲道:「您的身份,可不比他們卑微,還指不定誰比誰尊貴呢。」
她揚手喚道:「小的們,往前頭去,給我領隊去!我嬌娘,就從沒有落人身後的規矩!」
隨行的負重童子們像是得了令,平地躍起,踏著空中的薄霧就朝前跑去,好似在空中飛舞一般。
嬌娘這一舉動,使得那長龍似的人群頓時嘈雜起來,也有步輦接二連三踏空飛起,朝我們狂奔而來。
甚至有個兄弟還聘了能夠展翅高飛的白馬,那一揚蹄踏來,活生生把幾個軟榻直接踩了下去,而軟榻中的老闆不知被踩了什麼部位,揚天長嘯,噴出一口老血,歪在睡榻上,可謂是平白遭了無妄之災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