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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搖搖頭道:「並不是,也有很多人在臨死之前才發現,自己其實不想赴死,可是到那一刻,已經來不及了。」
所以才會有那麼多徘徊在忘川的人們,他們無一不是抱著遺憾離去的,但是也無可奈何,只能就著黃昏,奔向來生。
木葉緩緩閉上眼睛,竟然有些昏昏欲睡,他喝了口茶,若無其事道:「你們聽說過橋姬自殺事件嗎?」
我與狐狸異口同聲道:「略有耳聞,難道有什麼□□?」
木葉綻出一縷笑意道:「據說,當日她剛入地府時,為了抵抗鬼差的捉拿,還是以自殺相威脅呢!可惜地府不是現世,並沒有鬼怪死亡的情況,但大家對自殺還是心懷敬畏的,所以不明白橋姬倒是會不會死的情況下,還是不敢輕舉妄動,雖然大家都想一睹自殺事件的真面目,可是連死穴都不曉得的鬼怪們,大抵是死不了的吧?」
我急促道:「然後呢?」
「然後啊,對於橋姬聲稱知道自己的死穴,並且一心赴死的模樣,鬼差們還是無可奈何,只能對峙著。我記得,當時快要大年三十了吧?咳……於是我實在被堵路堵得不行,就飛身踹了橋姬一腳,成全她投水自殺的願望,結果發現,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死穴,此後,她也被閻王判了欺瞞公職人員的罪過關押在橋下。」
我道:「所以說,對於妖怪來講,赴死就是不可能事件對吧?」
小狐狸插嘴道:「也不能那麼講,之前我從稻荷那聽來的,能夠赴死的光影,不就是一種特例嗎?所以說,自殺對於妖怪來講,就是一種奇蹟吧?」
我和木葉恍然大悟,這正是對於妖怪赴死事件最好的詮釋!
狐狸又不自覺感慨一句:「倒是常常有狡猾的妖怪以赴死來威脅其他物呀,這是一個讓妖怪們都無可奈何的騙局模式!」
我打個哈欠,不知為何感覺到春困來襲,天氣也逐漸溫暖起來,睡午覺什麼的,實在是一個再好不過的選擇啊。
「你們繼續看,我去睡個回籠覺。」
我起身打算爬樓梯,卻見狐狸忸怩著道:「阿渡,其實人家也是可以變成女生的,我們來玩午睡遊戲,好不好嘛!」
他聲音忽然變成了那種軟糯的孩童音色,宛如黃雀般清麗,卻讓我忍不住抖了抖。
木葉沉了臉,不小心捏碎了手中握緊的瓷杯,以示不滿。
我怒回:「不要!」
話音剛落,我就慌慌張張躲入樓上房內,順勢鎖好門。
拉上的窗簾透出一絲暖意,陽光照射,泛著冷黃色的光暈,並不刺眼。
我褪下外袍,輕手輕腳鑽入被窩內。被褥壓制的厚重感讓我覺得很安心,好似被溫暖柔軟的事物包裹其中,不知為何,我總覺得有了庇護一般,不怕夢靨的騷擾。
所以說,晚上蓋子被子睡才能睡得踏實呀!
為了使自己入睡,我儘量放鬆,讓思緒變得渙散。
忽然,有什麼水澤滴落在我臉上,濕潤帶著一股涼意。
我睜開眼,伸手去觸摸,卻什麼都沒有,依舊是光滑乾燥的肌膚,難道是錯覺嗎?
「阿,渡……」隱約間,我聽到有人牙牙學語一般,輕輕嘟囔著我的名字,一個字又一個字,反覆斟酌,就好似在做什麼新奇的事情。
我低語道:「唔?有人在嗎?」
「阿,渡……」
我又睜開眼,卻和上次一樣,什麼都沒有。
我環顧四周,確定什麼都沒有發生,這才重重閉上眼睛。
可是,古怪的事情發生了。
我合上雙目,反而能察覺到一些東西,影影綽綽的事物,暫時還看不真切。
這是,夢吧?
「阿,渡……」
像是有什麼影子逐漸清晰起來,滑膩的液體順著那半透明的皮質羽翼不住下滑,滴落到我的臉上,那瑰麗的湛藍色像是變幻莫測的雲彩一般融合著褶皺長尾。
是鮫人?!
我忍不住睜開眼,她真切存在我的面前,糾結著海藻的繁亂長發,鱗片若隱若現,遍布了渾身上下,她長得兩枚獠牙,像是兇猛異常,卻有著異於常人的溫暖目光。
這究竟是什麼呢?
她張開嘴,像是不能發出聲音,脖間的魚鰓劇烈扇動著,似天使的羽翼一般。
這樣披著白紗一般的長袍,就是所謂鮫人的海衣吧?
她猙獰得張著嘴,口中呼哧作響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。她餘光瞄向我,認真注視著,忽然溢出三四點熱淚。
這樣殷切想發出聲音,是要告訴我什麼呢?
我忍不住伸出手,想要觸摸她的臉龐。可僅僅一瞬息,她便逐漸模糊,然後消失不見。
我呢喃出聲:「這是,夢嗎?」
不知何時起,木葉出現在我門口,他細細端詳了一番,皺眉道:「一股魚腥味,怕是遇上鮫人了吧?」
我迷糊道:「是真的鮫人,而不是夢嗎?可她又是如何上岸的呢?」
「任昉《述異記》載:『相傳南海出鮫綃紗,泉室潛織,一名龍紗,其價百金,以為服,入水不濡。』意思就是,鮫人會編織一種綃紗,穿這種材質的衣服入水都不會濕,可卻從未聽說過上岸,可見這次這隻鮫人是抱著必死之心也要上岸求助於你,有趣有趣,究竟又是什麼事情呢?」
我對木葉這種打官腔的解釋一點興趣都沒有,滿腦子都是那個鮫人熱淚盈眶的樣子,是因為得到救贖而欣慰哭泣,還是因為上岸的痛苦,抑或是難以啟齒的秘密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