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頁
我一個人漫無目的遊蕩在深山裡,是每一次重生都會機械性重複的事情,明明這些我都沒有記憶,卻每次都似曾相識,還是少了許多新鮮感啊。
是我發現的她,穿著裙裾的矮小姑娘,背著巨大的竹簍,已經在深山遊蕩很多天了。
暈著高原紅的女孩子,身上有一種朝氣,還有一種冒著白色的霧氣,或許這就是傳說中,有溫度的東西吧。
可惜我觸碰不到,所以溫暖是什麼,我一直無法了解吧。
為自己點蠟,為自己默哀三分鐘。
我一步一步跟隨著她,人是看不見我的,更何況觸碰到我了。
她是唯一我覺得新鮮好奇的事物。
不過這個人也非常奇怪,不像其他人一樣顫顫巍巍,懼怕黑夜,逃避黑暗,她做什麼都像是心安理得。
甚至觀賞花朵,撫摸大樹,追趕野兔,甚至連笑都是和她學的。
唔,第一次對一個人類有這麼崇高的敬意。
可是她好像迷路了,她走不出這個深山,而我即使心急如焚,也無法為她指點迷津。
不過區區會生老病死的人類,又有何能讓我煩惱的呢?
不過想到她會死,我的內心深處總覺得有點酸澀。
我不明白,可能是……她讓我印象深刻了吧?
每天,我都會期待她做好多事情。找到野生蘑菇可以果腹啊,喝到清澈的水可以多活幾天,總之她能活下來,我都會覺得很開心。
咦,我不是不會人類的情感嗎?好矛盾。
日復一日,我都會開啟吐槽模式陪伴著她,即使她聽不到我的聲音。
「啊呀,那個蘑菇不是采啊,有毒的啦!」幸好她及時鬆手,沒有採摘。
「笨啊,這個野兔本來可以抓到的嘛!」她好像很沮喪,蹲坐在了地上。
「啊,今晚上不就可以住在這個山洞裡面了嗎?」她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,欣喜若狂。
諸如此類,我是非常喜歡說話的人啊。
可是忽然有一天,山上塌方了,泥石流沖刷下來,她笨的可以,根本跑不了。我急忙衝上去想要攔腰把她抱下來,可是手指穿透過她的身體,完全……觸碰不到呢。
我啊,真沒用呢。
眼睜睜看著她被活埋在沙石底下,呻吟,掙扎,直至死亡。
我啊,真的,很害怕。
是不是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?
是不是,她就這樣死亡了,肉身會腐爛,被鴉雀啄食,然後只有不會說話的白骨。
好寂寞啊,好寂寞啊,難以撫平的巨大哀傷。
我啊,明明是最喜歡她了。
明明,還來不及告訴她。
明明,還來不及……告訴她啊。
我就這麼坐在石頭邊上整整幾天,經受日曬雨淋,風吹雨打。
好想,和她去同一個世界呢。
只要死去,就可以了吧?
一定能,保持著記憶,再次相遇呢。
☆、第7章 【烏天狗-1】
這是由木葉轉述的一個物間傳說,類似現在的都市傳說一種,也是膾炙人口耳熟能詳的段子了。
當然,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。
傳說在奈戶時期,一些村鎮盛行一種古老的祭祀以及廟會,供奉各路山神。
但其實,並沒有神明會庇護,一切只是一種相由心生的信仰而已。
紅狐獨自在深山中穿行,低迷的矮木,如高牆的荊棘,爭先恐後,老遮蔽住弱小的她的視線。真是些糟糕的傢伙,還好有類似芒目這樣類似螢火蟲的孱弱的傢伙可以藉以照明。
妖怪之間的生存,也一直都是息息相關的呢!
這隻紅色小狐狸勉強能變成人的樣子,畢竟舊時安倍晴明也是由狐妖葛葉與人類所生下的物,也不是無需化作狐狸的樣子?所以,能夠維持人模樣的狐狸,大概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吧?
紅狐自我安慰,卻也不敢接近人類。對於長著人的身體,是如何認知自己是個妖怪的事實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
她踏著木屐,手間提著一盞不會發光的草燈,是用干海藻製成的。從她生來便有了,草燈無芯,卻又不是什麼神秘的武器,不會發光,也沒有作用。就好像她一樣,生來平凡,卻不曉得自己在世界上應該做些什麼,永遠都是隨風流浪,隨土而息。
忽的,煙火像是一陣風一樣,吹亮了山腳下蜿蜒纏繞的山路,燈火自山頂一路舔到山腰,五彩斑斕,遠遠的,還能聽到一絲一毫鼓樂齊鳴之聲。
紅狐眯起眼睛,也只能勉強看到紅藍相交的火光。她哧哧笑起來,急忙跑下去。
是各式各樣的小攤子,懸掛著琉璃燈火,江流兩岸,樹一般幾串幾串扎在一起的紙燈籠綿長曲折,似乎是光河一般,窩著一股子溫暖暗潮。
馬頭牆上依稀的燈火映襯著沾水的石板路,像是青石上也舔了火焰一般,色彩稀疏,隨著人衣輾轉變幻,就像是物用幻術捏造出的妖怪世界。
紅狐興奮地連蹦帶跳,一路跌跌撞撞,卻不想,一下子撞到了人類,一下子摔個滿懷。
「沒,沒事吧?」在紅狐之下的青年彎曲起身子,袍子歪歪斜斜,露出了胸膛。
紅狐眨眼,從青年的懷裡起來,卻被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青年扯好黑色的長袍襟口,純情到面紅耳赤,只能小聲再問:「你,沒事吧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