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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秋露說:「大師兄,別急,我沒事。」
荊陽羽看向莫秋露,莫秋露一副虛弱致死的模樣。
她現在和宴春從前越來越像,但往日會令他有些許動容心軟的模樣,今日卻讓荊陽羽心中如被鈍刀切割。
荊陽羽見她看自己,皺眉肅聲道:「凝神。」
莫秋露連忙閉眼凝神,表現得不知道比宴春乖了多少倍。可她卻不知道,她就算是徹底成了「宴春」,也可能再也得不到荊陽羽的憐惜甚至是憐憫了。
感情最怕拉扯,卻會在乾脆利落斬斷的地方歷久彌新的疼。
這便像是世間痴男怨女大多敵不過柴米油鹽,卻有尾生抱柱的絕戀一樣。
宴春如果選擇一直拉扯,她怨氣橫生面目全非,或許久而久之,會消磨掉荊陽羽的愛,會讓他對肖似從前美好宴春樣子的莫秋露心軟。
但宴春現在一把將捂得流膿的傷處掀開,撕裂,剜去腐肉。荊陽羽只會感覺到猙獰的傷口在疼,卻不會再對著好皮懷念感嘆傷口沒傷之前的模樣了。
修者就算修到了脫凡境,也脫不開人性。
而確定徹底放棄一切的宴春,卻已經真的不在乎了。
醒了之後她趴在池邊,還是感覺身體沉得出奇,和神魂遊蕩的輕飄愜意不同,她難受極了。
仿佛這具身體已然不是她自己的,像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,宴春借著月光在池中照著自己模樣,她明明是她,卻手腳都不太聽使喚了……
不過這倒也無甚稀奇,畢竟宴春的四肢自從靈府開裂之後,一直就是時靈時不靈。
半晌她嘆了口氣,抓過小陰摸,自嘲一笑:「唉,我這是遊蕩的心野了,竟然連自己身體都不適應了。」
小陰一雙死魚眼瞪著,不喜歡被摸,晃動著尾巴拍水。
宴春不撒手,有些出神。
她拒絕去想荊陽羽甚至是父母,可她一生就只有這三個人為根為命,不想他們……就想到了尹玉宸。
因為宴春和荊陽羽鬧分手,荊陽羽也就沒法追究進境丹的事情了。
宴春忍不住想,玉宸小師弟現在在做什麼?丹藥肯定已經化用了,要不然大師兄不會知道的。
那……他進境了嗎?
對她送的回禮滿意嗎?
鮫紗他喜歡嗎?
他還有沒有努力修煉啊,她還等著他進內門,好一起幫她想辦法呢。
想想怎麼在她父母親為她尋到固魂草之前,將共生打破。
宴春一直都捨不得父母,放不下岳峙淵渟的愛人,這才纏纏綿綿拖拖拉拉,走到了如今境地。
但昨天嘗試了最後一次……她發現她玩不過命運。
但她至少能豁得出去自己。
連解開共生後苟延殘喘的治療也不打算接受了。
徹底放棄治療。
她倒要看看她死了命運還怎麼玩弄她。
一個人如果什麼都不在乎了,很多事情,反倒會豁然開朗,宴春沉鬱了這麼多年,突然就重新恢復了輕鬆的心境。
既然命運對她下手,宴春準備對莫秋露下手。
荊陽羽連著來滌靈池為她固魂好幾天,宴春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,還主動跟荊陽羽要吃的。
只是再不用依戀愛慕的眼神看他,也不曾對他表現出任何的親昵。
甚至還心平氣和地主動要求,讓她從前每次見了都要橫眉豎眼的莫秋露來給她送吃的。
宴春因為內府崩裂不能吃東西免得雜誌難除,這些年都是靠丹藥渡命的。
但她現在想吃東西了。
「大師兄,我恢復差不多了,我要吃東西,」她說:「讓莫秋露給我送點好吃的吧,我想看看她現在長什麼樣兒了。」
荊陽羽下意識地以為宴春是要找莫秋露的茬,從前也不是沒有過。嚴重的時候不光羞辱莫秋露,還揚言要弄死她。
幾次之後,雙尊和荊陽羽就都不讓宴春和莫秋露接觸了。
她今天主動提起,荊陽羽以為她「舊病復發」,宴春溫和地表示:「放心吧,現在我們共生,我修為盡失,她比我厲害,我還能怎麼她?」
如果昨天宴春沒有鬧分手,荊陽羽今天是不會答應的,雙尊不在,他負責看顧兩個人,生怕鬧出事情來。
可是宴春鬧分手之後,荊陽羽徹夜未眠,他到現在還是恍惚的。他和宴春本來會順順利利的結為道侶,這期間不會有任何的波折,他其實對於情愛是一張白紙,根本沒有處理感情問題的經驗和能力。
荊陽羽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。
他不知道說什麼,怎麼去挽回,現在只能順著宴春,覺得順著她,她很快就會恢復從前的樣子。
於是在宴春以為荊陽羽不吭聲就是不答應,自己要等到真出了滌靈池,才能去找莫秋露的時候,荊陽羽下午就把莫秋露支來給宴春送飯了。
莫秋露挎著個食盒,裊裊婷婷地走進禁地。
裝著一臉忐忑又開心地走到滌靈池邊,對宴春「善意」笑了下。
正要說話,宴春搶先開口道:「呦,這兩步路扭的,知道的你是個女修,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個媒婆呢。你好歹用著我的臉,注意素質啊。」
莫秋露也做好了宴春要找茬的準備,她知道荊陽羽的神識現在就罩著禁地呢,於是很自然放下了食盒,像是被欺負慣了一樣表情變得小心翼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