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6頁
尹玉宸忍著難受,站定對宴春解釋。
「姐姐,你別見他們形容可怖,但是他們都是瀕死之人,自願加入尹荷宗的。」
「莫澤和我都是混蛋,是邪魔,但是尹荷宗的老畜生死後,我們沒有解散宗門的原因,就是發現傀儡術,甚至是巫蠱術,未必不能用於絕境之人的續命。」
尹玉宸拉著宴春的手,一步一步走過這些怪誕畸形,卻在瘋狂求生的人。
「靈府破碎,身體殘缺,甚至是經脈盡斷……這些在正道宗門必死無疑的人,在尹荷宗這邪宗的本源,都是有能夠延續生命辦法的。」
「但修煉邪術是要付出代價的,正如姐姐見到的這樣,不想死,就要受苦。」
尹玉宸說:「姐姐,人生如螻蟻,不想死的螻蟻不知凡幾,我們只是給他們一個能活下來的機會。」
「究竟能不能活下來,還要看他們自己。如果最終堅持不住,選擇去死,我們會將他們整理好遺容,送還親人的手中,就像對待當時三皇子屍體一樣。」
「姐姐不用有負擔,姐姐不是也說嗎?邪魔外道和正道,或許本來就是同宗本源,只看能力在誰的手中攥著,到底用來害人還是救人罷了。」
宴春心中松下來,仔細觀察這些小芥子空間的修士們,雖然表現得很痛苦,但確實眼中是有神的。
尹玉宸拉著宴春在一個大一些的芥子面前站定。
「我知道了,」宴春說:「你要進這裡吧,去吧。」
尹玉宸攥著宴春的手,不捨得鬆開,抱住宴春說:「無論我表現得多麼可憐,姐姐都不要打斷,無論我出來後怎樣花言巧語,若要害人,姐姐都殺了我。」
宴春仰著頭,抬手摸著尹玉宸的臉,這一刻時光仿佛回溯,他們回到了當初在溪水邊初相識。
宴春看著面前這故作堅強的「小孩」,把自己喜歡吃的點心分給他,聽他說著要怎麼去殺掉自己的父母和村子裡欺負了他的人。
宴春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尹玉宸是個什麼樣的人,也從一開始,就能從他的眼中看懂他何時在故作堅強,又何時在恐慌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宴春說。
可她已經長大了,再不是之前輕易就能被尹玉宸騙得連怎麼失去他都不知道的傻子了。
她知道半魄天魄用重生蓮養出的身體或許只是個傻子,或者未必會是那個人了。
尹玉宸是想要不慎進境失敗,以那半魄天魄,一個重生蓮塑造的身體,給她一點慰藉。
因為他若進境失敗,宴春又親手殺了他,才是真的等不到他了,無論再過幾個十八年。
她是尹玉宸天魄寄生的主人,被主人殺掉的魔靈,會魂飛魄散。
宴春眼中微微濕潤,推著尹玉宸進入芥子,把這筆帳記下了,等到他出來再算。
尹玉宸進入芥子,就沒有再回頭看宴春,他怕他回頭了,要忍不住退縮。
莫說是逆天的魔物,就算是高境修者進境,也是極其危險的。
尹玉宸拿出聚魔令,催動魔氣,將整個芥子出口都用魔氣擋住了。
他不敢讓宴春看。
宴春將手按在芥子外面,猶豫了片刻,也坐下開始打坐。
尹玉宸的芥子之中開始降下天雷劫閃的時候,宴春在一片黑漆漆的暴雨和魔氣之中,尚且能夠看到尹玉宸若隱若現的身影。
但是等到芥子空間之中的劫閃越來越密集,芥子的天地之間,時常亮如白晝,可是宴春卻找不到了尹玉宸的影子。
她在外焦急,站起來坐下,無心打坐,只是隔著芥子,都能看出天道如何憤怒,劫閃自芥子之中的天際扭曲而下,如銀龍降世,口吐火焰,欲要將膽敢逆天而行的魔族焚燒殆盡。
宴春比自己進境,比自己面臨生死還要緊張。
劫閃一直不斷,若是這等進境不在芥子之中,而是在凡間,肯定會引起修真界的群起而攻。
宴春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等了多久,亮著長明燈的地道之內,無天光可以分辨晨昏。
她又是繭魂境修者,不知疲倦。
等到芥子之中的劫閃終於停下來了,宴春掌心之下的芥子突然「咔」地一聲,裂開了。
魔氣瘋狂朝著外面涌動,而隨著魔氣全部順著裂開的芥子涌到外面,將整個地道之中的長明燈都腐蝕滅掉,地道之中漆黑一片,宴春卻沒動,她還在看著芥子之中。
但是「砰」的一聲,掌心下的芥子徹底碎了,碎裂之前,宴春看到了那芥子之中的天地,已經是一片焦土,空無一物。
尹玉宸呢?
宴春呼吸發緊,某種恐懼從骨子裡蔓生……
但是還沒等她的恐懼彌散開來,突然間她的腰上扣上了一隻手臂。
這手臂是充斥著整個地道之中的魔氣所化。
宴春低頭,感覺到自己被一個堅實的懷抱擁住。
有劇烈的呼吸聲在她耳邊,還有非常大的吞咽聲。
炙熱的唇瓣在她的後頸處流連了一圈,仿佛在估算著哪裡下口,才最合適。
但是才剛剛進境的魔,對危險十分敏銳,他現在意識還昏沉不輕,哪怕這個修士的血肉香醇的他涎水橫流,可是他直覺吃不了她。
於是他迅速放棄,開始朝著外面涌動。
宴春心中一喜,懷抱卻鬆開了,人形重新化為魔氣,轉眼就涌到了地道的盡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