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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很快,在靈力走向其他地方的時候,那修復完好的經脈又開始撕裂,內府裂痕寸寸蛛網一般擴散……這是個無解的死循環。
摔裂的瓷器就算粘合起來,就算粘合得毫無痕跡,也必定再也經不住半點磕碰,甚至擺著擺著就會裂,這是一樣的道理。
宴春咬住下唇,口中血腥瀰漫,每修復一次,她便要重新承受一次靈府破碎之痛。若非她經歷的次數過多,懶得喊了,這會兒早已經哭爹喊娘了。
宴春疼得呼吸都猶如刀割。
她其實不止一次和父母說,不行就算了,人各有命,閻王叫她三更死,她偏活到五更,那不是耍無賴嗎?
而且就她那命格,早在命魂鏡中映得明明白白,天煞孤星註定孤苦,身邊人深受其累個個沒好下場,何必強求?
可是宴春窺見命魂鏡的這件事,沒有人信她。
她又不忍心看著父母露出痛苦哀傷的模樣,甚至被母親威脅如果敢尋死,就和她一起去。
宴春到最後不敢再說,只能生熬著,祈求著自己死的快些,壽竭的早些。
她以為熬的久了,父母親就會放棄,她甚至有兩年對莫秋露的存在很開心,因為她死了,有了莫秋露這樣一個人,或許她的父母親甚至是疼她愛她的大師兄,都能好受一點,聊以寄託。
可他們不肯放過她,宴春只能忍著,但靈府開裂之痛,這麼多年抗爭的努力將崩盤的痛苦,如何是忍得住的?
「呃……啊——」宴春腦中混亂不堪,終究還是挨不過痛苦,叫出了聲。
她嘴角血跡因為她張口淌下來,不知何時,她竟是已經生生將舌尖咬爛,可見如何強忍痛苦。
伏天嵐是做母親的,看到自己的孩子這般痛苦,恨不得以身代之,她見了宴春嘴角潺潺落下的血跡,便心神一晃,險些鬆手。
「晴眉!」宴高寒裹挾著醒神威壓的聲音響徹池邊,瞬間將伏天嵐震得回神,現下正在關鍵時刻,決不能晃神,否則一著不慎,極易功虧一簣!
伏天嵐立刻凝神,再度引靈氣去反覆沖刷宴春撕裂經脈,偏過頭不忍心去看宴春。
啊!
啊——
啊啊啊啊!
「放過我吧!」
「放過我吧,我求求你們……」
宴春聲淚俱下。
不是為了怕這裂魂一般的痛苦,而是她感覺到了自己即將不再是她自己。
這種失去自我一樣的慌張,沒有人能夠理解。
宴春不斷哀求著,可是沒有人理會她。
這一生最愛她的人,在摧毀著她。
會什麼會這樣?宴春恍惚想起了她在命魂鏡之中窺見的命。
她終將失去一切嗎?
全身經脈被撕裂,內府被反反覆覆修復崩裂的痛苦,讓宴春痛不欲生。
她瘋狂流淚,可一向疼她的父母,這一次死活也不肯放過她了,宴春雙眸漸漸赤紅如血,因為靈氣不斷修復崩裂靈府,她連昏死過去都做不到。
「母親……」宴春滿眼都是哀求。
「父親……」宴春臉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。
伏天嵐雙唇顫抖,宴高寒眉心擰出了豎紋,「晴眉,就是現在!」
伏天嵐一隻手抓著宴春,另一手直接自懷中掏出了一個頸環,以靈力催動,扣在了宴春脖子上。
「不要!」
「母親不要!」
「啊啊啊啊——」
那頸環精緻非常,卻並不似修真界修者慣常佩戴的素雅之物,頸環包玉鑲金,足有宴春手指粗細。
上面篆刻密密麻麻的符文,甫一扣上宴春頸項,吸了她自嘴角流向頸項的鮮血,「咔」地一聲,自動收縮到合適大小,密密實實卡在了宴春脖子上。
與此同時,那頸環之上的符文突然靈光大盛,宴春只覺眼前一片金紅交錯,頭頂「嗡」的一聲,像被人一杵子下去,砸穿了腦殼。
接著有什麼東西自開竅的腦殼被活生生地塞入了她的神識之中,宴春突然僵住不動,面上的表情僵死,唯有雙眸之中顯出了妖異紅光,符文密密麻麻流淌而過。
宴春失去了意識。
第6章 入妄六 有一隻睜開了一點點
不過宴春的意識很快又恢復,卻不是在滌靈池甦醒過來,而是進入一種非常玄妙的狀態。
她仿佛看到了七彩流光,光的盡頭,她看到了一位秀美端莊的女子,撫摸她的鬢髮,她和這女子素未謀面,卻莫名地對她生出了無限的親近之意。
但是還未等宴春疑惑,下一瞬,她又被拉入一個黑暗的小屋,她聽到女人細細的呻吟,不是快樂,卻似痛苦。
她什麼也看不到,四肢無法伸展,似乎被關進了窄小的箱子裡面。然後她聽到了「咚、咚、咚……」
「咚、咚、咚……」每一下,似都敲在宴春的神魂之上,令人心神俱震,幾乎要魄散魂飛。
她知道,外面那個女人的聲音,就是撫弄她鬢髮的女人。
接著畫面又一轉,宴春看到了死去的女人屍體,她被泡得發白腫脹,完全沒了人形。
連雙眼都瞪得如牛般腫大,周圍圍了好多人,對著女人死去的屍體指指點點,要一位什麼老爺快將這屍體燒了,免得引發疫症。
宴春的視線還是不高,她心緒茫然,順著眾人的視線,仰頭看向了那個眾人要他拿主意的老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