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頁
「哈哈哈哈哈……」宴春有點冒汗,尹玉宸一說開玩笑,她就開懷地笑起來。
等她笑完了,尹玉宸才問:「姐姐現在還想修邪術嗎?」
宴春收了笑,有點悻悻地摸了下鼻尖,道:「你好煩哦……勸我就直接勸,拐彎抹角地嚇唬我做什麼?」
宴春說這話的時候,眼角眉梢的嬌嗔鮮活無比,柳葉眼眼尾細細的小勾,勾得尹玉宸險些就撲上去了。
他咬了咬自己的腮肉,迫著自己冷靜,說:「好,我以後會直接勸姐姐的。」
宴春抿了抿唇,邀功請賞似的說:「我今天下午,把懷余白罵跑了,等我把她偷拿我的東西都討回來,全都給你。」
尹玉宸坐在地上,靠著書架曲起一條腿,神態有些許疲憊,但更多是閒適。
來宴春這裡,看著她,同她說話,對他來說就是休息。
尹玉宸為荊陽羽辦事兒,下了趟山,去調和龍牙山腳下的鎮民和外門弟子之間的矛盾,這種事倒是不累。
尹玉宸藉機派外門弟子去了一趟尹荷宗,將一樣信物交與尹荷宗的一位故交,制點東西,得幾天才能拿回來。
尹玉宸是因為這個累,這種疲憊是翻山越嶺之後,爬過屍山血海到了他想要到的地方,看到了他的白鶴。
可白鶴一隻腳卻被地下伸出的白骨抓住了纖細的腕足,想要白鶴重新飛起來,他還得再去那屍山血海之中,找到並砸碎那抓住白鶴腕足的骷髏骨。
「姐姐……」尹玉宸叫宴春,很認真地問她:「真的不能殺了莫秋露嗎?殺了她,是最好的解除共生的辦法呢。」
否則他真的不知道,還有運氣力氣從屍山血海之中活著爬回來了。
宴春被問得一愣,以為尹玉宸還在開玩笑,但是她卻回答得很認真:「我也想殺了她,真的,可是我怕殺了她,我就不知道我自己是誰了……」
尹玉宸渾身一震,而後輕笑一聲說:「姐姐說得對,你不能變成和她一樣的人,是我想茬了。」
縱使斬斷白鶴雙足,是最簡單的掙脫方式,可白鶴被斬斷雙足之後,哪怕立即振翅而飛,這一生也無法站立,也再也無法休息,要一直飛,飛到力竭死去。
那不是自由,是另一種囚禁,從將她囚禁在地面,變成了將她囚禁在天空。
尹玉宸笑笑,挪著身體朝著宴春湊近一些,和她並肩坐著,輕聲說:「姐姐,我今天去了山下,被山下的村民給揍了,你看,這手腕都青了呢。」
他掀起袍袖,手腕確實青了一大塊。他故意沒吃傷藥沒祛除。
宴春看了之後連忙抓過來,心疼得絲毫不作假,嘴裡還發出「哎呀哎呦」的感嘆。
「怎麼這麼慘啊,」宴春說:「山下那些愚民,這些年仗著是凡人,修士不願意與他們計較,地都要開墾到仙山上來了!」
龍牙山被大陣籠罩,被滌靈池靈霧經年沁潤,自然靈氣也會有些許外泄。
所以龍牙山腳下的城鎮都因此頗受裨益,種植什麼東西,只要是距離龍牙山近一點,收成都能翻倍。收上來的五穀含了靈氣,雖然很細微,但對於凡人來說,可是一頂一的好東西,能在凡間貴人之間賣上高價的。
又因為衡珏派是大宗門,弟子管束還算嚴苛,外門弟子也不敢打著門派旗號在外面欺負人,尤其是凡人。
所以這給了一些膽子大的,不要臉的可乘之機。種地越來越靠前,兩代人下來,就快把莊稼種到龍牙山上了。
屢屢談判都失敗,有些收了衡珏派銀錢的,退後個十幾年,等到了下一輩,繼續仗著衡珏派大陣和弟子都不傷凡人,得寸進尺,不勝其煩。
而衡珏派乃是雜修門派,要與外界聯繫溝通,不可能像北松山劍修一樣動不動就關山苦修,一兩百年不開山。所以和山下村民之間的矛盾,從未斷過,他們也越發的貪得無厭。
「這件事屢屢協調不好,大師兄因此焦頭爛額,外門弟子也經常和他們起衝突,怎麼就派你去了,這種事情修為高的都鎮壓不住呢……有次我二師兄親自去了,還被扔了個爛柿子。」
尹玉宸聞言笑起來。
宴春也笑了,她調動她能調動的稀薄靈氣,給尹玉宸揉著手腕,尹玉宸輕聲道:「姐姐,我好累啊,我被他們差點用鎬子給刨了,幸好我跑得快……」
宴春笑得咯咯咯像個剛下完蛋的母雞,尹玉宸哄得她開懷,就稍微得寸進尺了一點,說:「我能借姐姐的肩膀靠靠麼?」
說著也沒等到宴春回答,就慢慢地,輕輕地靠在了宴春的肩膀上。
宴春才出滌靈池沒有多久,身量纖瘦,肩膀上靠著不可能舒服,也沒什麼可靠的感覺。
不過尹玉宸靠著她,閉上了眼睛,規規矩矩不動了。
這天晚上,尹玉宸一直都靠著宴春睡,中途迷迷糊糊地起來了,很快又索性貓兒一樣,蜷縮在宴春的身邊,枕著他平時看的書睡了。
宴春時不時看著他,十分安心地讀邪書,心裡卻再也沒有了要修煉邪術的想法。
其實她說要尹玉宸直接勸她,可她這麼多年,被人命令的生出了牴觸的心思,要是尹玉宸直接說「你不行」,宴春可能真的會生逆骨,和他對著吵一吵。
但他迂迴曲折地說,要她帶入去想,宴春就很輕易接受了自己確實不敢草菅人命這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