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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小心!」
突然,懷綺的手腕被人抓住,用力向旁一拽,便在同時,幾個獄卒爭先恐後奪門而出,火焰追著他們從門內燒出來,又是一聲低吼,伴著鐵器碰撞的咣咣聲響,火焰退縮回去,像是沖刷岸灘的海浪。她原本所處的位置,地面烏黑更重了幾分,獄卒全部躲得老遠。
「天……」神君鬆開她的腕,愁著臉道,「我這才一會兒沒看著,他就又開始了……」
整個空間被一種壓抑而緊張的氣氛籠罩,凡是有行動能力的獄卒,沒有一個不在顫抖。
然而懷綺沒有。
她望著門內,怔怔出神。
一扇門隔出兩個世界,她的世界在下刀子雨,一把一把插在她心上。他的世界,又是什麼樣呢?她整顆心都飛了過去,哪怕那裡面是一個魔鬼,她沒有絲毫畏懼。
她只是、
只是想要靠近。
神君忙凌空畫了一個保護符,催動咒術,形成護盾擋在他和懷綺身前,「星神大人,洗髓過後,元靈感應也會消失,他現在對你沒有感應,你要做好心理準備,他可能──」
門內鐵器碰撞的「咚咚咣咣」聲不斷,夾雜著男人憤怒的低嘯,讓人想起籠中劇烈反抗的困獸。神君的聲音被這種聲音沖淡,懷綺一瞬不瞬地望著那扇門,聽見了遙遠的五個字:
「無差別攻擊。」
她的心一咯噔,全身沸騰的血液,都瞬間涼了下去。所以,他也會攻擊她嗎?一直保護她的他,也會有一天,站在她的對立面……
攻擊她?
「但也沒準,走,進去就知道了。」神君又道,手上維持著護盾,拉懷綺走上前。
她閉上眼吸氣,努力讓自己沉下心來。
無妨。
就算是攻擊她又怎樣,她愛他。
這方二人剛行至門口,那方火焰便從門內衝出來,迎面攻向他們。神君精神一緊,忙念咒加固護盾,銀光一亮,護盾擴大包裹住二人,像個透明的罩子,將火焰完全隔開。金紅的火焰沒傷到他們分毫,直撞上門對面的石壁,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,整堵牆塌了大半,石塊砸落在地,砸滅了部分火焰,也掩埋了部分或死或活的獄卒。餘燼在石堆上燃燒,護盾被燙成了金紅色,現出寸寸裂痕,然後嘩啦一聲響,完全碎了,化為白煙散去。
「哎呦呦呦,真是我的小祖宗!果然善有善報惡有惡報,給他洗髓純粹找罪受!」
「我的小祖宗,你老實點兒行不行?」神君嘀嘀咕咕地念叨著,懷綺已無心去管他說了什麼,也無所謂火焰造成了多大傷害,她筆直地望著前方,從行至門口,就一直望著了。
遠處一個極高的石壘上,聳立著一個欄杆彎曲的畸形鐵籠,裡面有一個身影正在衝撞。
他每撞一下,那腕粗的精鐵欄杆就向外多彎曲一分,欄杆上還有火焰燒灼的黑紅印記。籠子上面是天雷滾滾,電流在厚重的黑雲中竄梭,那塊光線要比周圍亮很多,也詭異得多。這時一道閃電剛好劈下,擊中鐵籠,那個身影也被鐵籠傳導的電流電到,吼了一聲,像是起了應激反應,背上爆出火焰,更激烈地衝撞鐵籠,那籠子已經快被他撞得散了架。
「乖乖,又廢了一個。」神君不禁叫苦,「這可是我半個時辰前剛換的。」
石壘旁邊已有大量已經散架的鐵籠圍欄與瀕臨散架的空籠子,胡亂地堆了好幾摞。
憑藉電流帶來的隱隱光亮,懷綺看清了昱霄的樣子。他赤-裸著上身,褲子爛了大半,只覆住大腿和關鍵部位,他身上的傷已經完全癒合了,連傷疤都沒有,整體與平日並無異樣,只不過,他身上長了些火紅的茸毛,還長了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,和一對兒火紅的……
獸耳。
像狐狸一般的耳朵。
「我給他用的是火性邪祟之首,業炎獸的靈髓,所以他外貌會有所變化。」神君對此主動解釋,又問,「需不需要我換個新籠子?」
懷綺沒有回應,失神地望著昱霄。
他一雙紅瞳,全無眼白,閃著冰冷又危險的紅光,整個人已經沒了心智,如不羈的猛獸般,盲目地衝撞鐵籠,想逃出來。他背上火焰燃燒,尾巴在身後垂著,低嘯時會露出犬齒。這一切都消磨了他的人性,而使他像個動物。
還是個……滿身火焰的動物。
懷綺胸口悶悶的。
幾日不見,他成了這副樣子,可明明幾日之前,他還溫柔地對她笑,說真的心疼我,就親我一下?彼時他像個少年,陽光,肆意。
而現在……
懷綺心中百感交集,可她也知道,昱霄此時正在發瘋,他們隨時都可能命喪於此,這絕不是她該難受和動容的時候。她咬了下嘴裡的肉,抓住神君的胳膊,「這樣。」她手在抖,聲音卻保持著鎮定,「你先用咒術將他縛住,我試著去接近他,看能不能讓他平靜下來。」
「噯噯,好。」
神君連聲應道,似乎求之不得,「但憑經驗,咒術應該撐不了多久,你小心。」
「我會的。」懷綺鄭重點頭。
神君當即畫符,喝了聲:「縛!」銀光繪成的符文頓時化作大量鎖鏈,沖向昱霄。
他眸光一動,紅瞳盯住鎖鏈,像是發現獵物的猛獸,鼻翼翕動,臉上肌肉跳了跳,喉嚨里發出低沉的怒嘯。這一切都使他看起來更加危險,也更加陌生。他猛地張開身體,一個爆發,背上火焰迅速瘋長,繞過他,穿過欄杆間隙,匯成一波火浪,鋪天蓋地迎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