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9頁
可若問她哪裡奇怪,她又答不上來。
此時她沒想到,更奇怪的還在後面。
她背對著房門方向換衣服,剛穿上中衣,忽聽見吱嘎一聲響,來自身側。
懷綺下意識扭頭,窗戶自己緩緩打開。
什麼情況?
她微微眯眼,正欲上前,下一刻幾個大小不一的紅色條狀物被扔進來,打斷她的腳步。
它們著了地,滾了滾,將地面也染紅。
懷綺定睛一看,竟是四條血淋淋的斷肢,還有一根黑紅黑紅的男-性-器-官。
以血液顏色來看,明顯是剛砍下不久的。
懷綺猛地睜大眼睛,連連後退幾步,腳後跟撞到桌腳。她臉色煞白,瞳孔顫抖。
是誰幹的?
砍下來還不夠,還特意扔進她房間?
她大腦有片刻空白,但很快,她極力冷靜下來,意識到這殺人手法,和仙人失蹤案一模一樣──也就是說,是此憶乾的?
昱霄這時也回來了。他推開門,像是早就知道懷綺在那裡一般,不用找,目光便落在她身上,「水來啦。」他聲音很輕快。
然而姑娘沒什麼反應。她扶著身後桌沿,僵硬地站著,嘴巴微張,眼睛直愣愣盯著地面某處,從他的視角看去,側臉木然又驚恐。
他預感到某些不好的事情,臉色沉下去,黑瞳順著她的目光移動。
地上的什物安然躺著。
他神色微變,緩緩走上前。
他分辨得出每個部位的名稱,尤其是最小又最醜陋的那個……一種被挑釁和羞辱的感覺浮上心頭,他微不可察地抿唇,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眸更加陰暗,像一望無盡的深淵。
水桶隱隱發顫,是他五指不自覺地收緊。
水面抖動,像暗流涌動。
但他一言不發,沉默地召出血月之刃,將那些穢物一把火燒了個乾淨。然後轉身,放下水桶,將受驚的姑娘輕輕帶進懷裡,抱著。
姑娘身軀嬌小,偎在他胸膛,戰慄不停。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抓住,隱忍地閉上眼。
沒過多久,懷綺被夜笙召見,要她前往帝宮一敘。她命昱霄在宮中等她,只身前往,昱霄不放心,待她走後,一路尾隨,潛在帝宮窗外,聽見夜笙以她身兼多職為由,罷黜了她軍師一職。而她坦然接受,語氣淡淡。
他意識到,有些事情終究還是會朝某個方向發展而去,任憑他手段滔天,也改變不了。
就像是命。
雖然他從來不信命,但他愛姑娘。
回宮路上,昱霄看見眾仙對她避之不及,他們躲著她走,仿佛陌生人。又在她背後竊竊私語。昱霄聽見,他們叫她喪門星,說自從她收留那妖孽在身邊,仙界就沒有一天消停過。他沉默,深以為然,抬眸遠遠看著她。姑娘走在仙雲里,脊樑挺得筆直,背影卻有些落寞。
他怎麼能、
怎麼能再讓她回到過去那種日子?
他先她一步回到臥房,坐在椅子上等她,她推門進來時,帶著笑容,像什麼都沒發生。
他問:「仙帝找你何事?」
她說:「沒事,就問你這兩日的動向。」
他沒再接話。
只是這晚,他又收到此憶威脅的紙條時,長長舒出一口氣,像是解脫——
又像是下定了決心。
他去赴約,說:「我認罪。」
寂靜的夜,濕冷的雲霧,此憶哈哈大笑。
他就知道他會認的,一定會認的。
昱霄閉了閉眼,又說:「這件事,能不能別告訴她。」他還想在她心裡做個「好人」。
「也將她的職位還給她。」
此憶收起笑容,又玩味地勾了下唇角,「喲,這還是昨晚那個揚言要殺我的你嗎?」看見他抿唇,此憶呵呵直笑,「不過我大度,不跟你計較,也不用你道歉,甚至還可以答應你的要求,只不過──我要你跪著求我。」
昱霄沒有思考,咬牙跪下,艱難道:
「我求你。」
「求我什麼?」
昱霄吸氣,逐字逐句道:「求你,別告訴她這件事,讓她恢復軍師一職。」
此憶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加張狂。他彎腰捏住昱霄下巴,讓他抬頭看著他,「還不夠。」
「我求你……」昱霄試圖重複。
此憶挑眉打斷他,「不想聽了。」他扔開昱霄的下巴,站直身子,垂眸,「沒意思。」
昱霄抬頭,一雙黑瞳平靜到空。
此憶餘光掃到自己白色靴尖,微微蹙眉。上面有一片灰。他翹起腳尖,左右打量一番,向昱霄面前伸了伸,「給我弄乾淨。」
昱霄低眸,沉默須臾,用袖子去擦。
此憶微昂著頭,居高臨下地看他認認真真擦那塊灰,愈發覺得有趣。他忍不住笑,「這鞋底,也有點髒啊……」
昱霄不吭聲,繼續擦灰。
此憶用腳尖往他兩腿之間猛踢了一下,打斷他的動作,「我說鞋底,你沒長耳朵嗎!」
他說著將腳抬高了些。
昱霄眼裡沒有一絲光,輕輕抓住他腳踝,準備接著用袖子去擦,此憶看準了時機,驀地補充,「我要你用舌頭,給我舔乾淨。」
昱霄動作一頓。
他沒有抬頭,緩慢鬆開此憶腳踝,雙手握拳按在自己跪著的大腿上,身體有輕微顫抖。
此憶看不到他的表情,但他深深垂頭的模樣,和骨節泛白的拳頭,都顯得他極為陰鬱,像是在掙扎隱忍著什麼。此憶嘴角噙起一抹滿足的笑,晃了晃腳尖,「來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