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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會動的小火爐。
昱霄笑了,將她帽子上的雪輕輕彈掉,左右看了看,街上店鋪關了好多,只有酒館還開著,煙囪里冒出白色的煙。
也快到中午了,昱霄問道:「去吃點什麼嗎?」
這麼大的雪,總不能一直在外面待著。
懷綺任性地搖頭,「不要,就要溜達。」
昱霄又笑了,摟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,輕聲道:「好,那就溜達。」
因為體溫高,雪不會在他身上存留,他的身上沒有一片雪花,只有髮絲上瑩瑩點點沾了些潔白。
懷綺從棉氅下抬起手來,把帽子脫掉。
立即就有雪花落在她頭髮上,昱霄眉頭微蹙,立刻就要給她戴回去,「幹什麼?好好戴著。」
懷綺按住帽子,不讓它罩在頭上,固執道:「我要跟你一起淋雪。」
昱霄讀過那首詩,知道她是什麼意思,眉頭舒展開來,但還是堅持把帽子給她戴上:
「我們不用淋雪,也能白頭。」
他的聲音很輕,懷綺的目光一瞬變直,仿佛能聽見雪擦過耳畔的聲音。
昱霄將帽子重新給她戴好,摟著她往前走,並不知道他方才那句話,讓姑娘的心跳多麼劇烈。
銀白的世界,偶爾會有幾個路人經過,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們,他們視而不見。
雪地上留下他們緊挨著的腳印,一大一小,一深一淺,都有些浪漫的意味。
曾經昱霄在寒霜峰待了兩千年,最厭恨的,就是雪,就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純白色,他有一段時間,甚至因此而產生了應激反應,一看到雪就焦慮不安。但是偏偏,她好喜歡。
於是跟她一同看雪,似乎也變得美好了許多。
他們緊緊依偎著越走越遠,背影消失在路盡頭,仿佛真的走完了一生,走向了下一世。
*
他們回到冥界的時候,已經很晚了,參靈在前殿等著他們,見他們出現,板著臉叫住昱霄:「你去哪了?這麼晚才回來?」
昱霄一愣,沒想到參靈會這樣問責他,解釋道:「去人界轉了轉,一直待著宮裡太悶了。」他輕輕推了懷綺後背一下,「你先回去吧。」
懷綺遲疑地打量他們,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,但還是順從地轉身離開。
待懷綺走了,參靈皺著眉頭,一臉恨鐵不成鋼地對昱霄道:「少主,你也回來有一段時間了,能不能收收心,別玩了。」
昱霄有些奇怪,他怎麼突然說這個?
他還沒說話,參靈又道:「今後你可是要繼承王位的人,你這樣一直玩下去,冥界怎麼辦?」他的情緒似乎很崩潰,字裡行間充斥著悲痛與惋惜。
昱霄笑了一下,「您是這個意思啊,冥王不是在呢嗎,讓他打理就好了啊。」
參靈:「可是萬一他不在了呢!」
昱霄神色微變,「您這話什麼意思?」
參靈垂下頭,無奈地嘆了口氣,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,「沒什麼意思,就是想讓你收收心,別再玩了。」
昱霄:「是冥王出什麼事了嗎?」
參靈之前告訴他臨淵外出平反戰亂去了,他自然地聯想到臨淵是不是受了什麼傷。
他並不知道,事實是臨淵中了毒,已經快不行了。
這些日子,他和懷綺待在一起,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,但臨淵獨自一人,在空蕩蕩的臥房中,忍受著痛苦。
臨淵不讓參靈告訴任何人,尤其不能告訴昱霄。
參靈看著昱霄毫不知情,每天都很快樂的模樣,很痛心,他無數次想對昱霄坦白,可是臨淵千叮嚀萬囑咐,不能讓他知道。
尋常人的晚年,兒女會在床邊陪伴,可是他選擇了一個人。
參靈跟了他數千年,與他感情深厚,他不願看著他這樣,為難地勸他,「可是他遲早會知道的啊,他會恨你的。」
臨淵搖頭,「恨我最好。」
他聲音已經變得虛弱,所以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來。
後半句是:總好過懷念。
只是他遺憾,還沒能聽昱霄叫他一聲外公。
臨淵有氣無力道:「一定要查清楚,是誰,下的毒……讓他小心……」
這個「他」指的是昱霄。他怕昱霄也被那人害了。
臨淵的症狀發展成這樣,參靈也後知後覺他是中了毒,只是已經太晚了,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扭轉的地步。
只能看著他油盡燈枯,直到合目。
聽見昱霄問是冥王出什麼事了嗎,參靈不斷地搖頭,咬牙死守著秘密,「不是,就是說這個事啊,你今後也是當王的人,是要承擔責任的。」
昱霄微微眯眼,這個說法並不能讓他信服。
他覺得臨淵一定是出了什麼事。
「參靈大人,他要是有事,您大可告訴我,我一定盡少主之責,盡晚輩之責。」
參靈閉了閉眼,還是搖頭,「真的沒有,你回去吧。」
昱霄瞧他到底是沒有告訴他的意思,也便作罷,「那我回房了,有事隨時找我。」
他轉身離開。參靈望著他的背影遠去,重重嘆息一聲。
只要不告訴他,他怎麼也不會想到,真相會是什麼。
昱霄回房後,懷綺立刻迎過來問他,「什麼事啊?」
昱霄搖搖頭,「大概是臨淵的事,但是他不告訴我,只是讓我收心,以便日後登上王位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