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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鳩盤婆是這樣奇貌不揚的乾巴老太太,這樣的形貌打扮,如何能做得一教之主?
傅則陽聽出她是真的在為自己擔心,而不是嘲諷:「我帶著家人好生在海上航行,吃著燒烤,看著風景,那兩個和尚突然從海底蹦出來向我這尋死,我本不答應,一再好言相勸,他們卻鐵了心非死不可,唉,俗話說得好,不看僧面看佛面,看在諸天佛祖和菩薩的面上,我只能成全他們,這又有什麼辦法呢?婆婆,你將來遇到跟我同樣的事情,會如何做呢?我估計你不會看佛面,只會看僧面。」
他拿話點播鳩盤婆,鳩盤婆若有所思,後面又有人說:「天運神君說的不錯,遇到這等不知好歹的和尚,就得成全他們,大發慈悲,普度眾生,那是佛祖的事,我們行魔道,最大的慈悲就是送這些和尚去見佛祖!」
說這話的是個十二三歲的童子,長著一張白淨淨、胖乎乎的圓臉,眼睛也圓得可愛,大鼻闊口,皮膚從內向外泛著不正常的紅潤,穿紅色短衫短褲,滿口傲氣:「鳩道友就是昔年遭受變故,信了那套神通不敵業力,因果業報的鬼話,這些年凡事小心,對正教的人處處忍讓。那幫人一個個狂傲自大,心狠手毒,表面上滿口仁義道德,肚子裡全是男盜女娼,將來等你退無可退,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!得罪了那白眉和尚又如何?殺了那天蒙和尚的弟子又如何?他們佛門賊禿賊尼能夠同心協力,咱們就不能聯合一處跟他們拼個地裂山崩麼?」
這番話得到了絕大部分在場人的稱讚,魔門之中,道行越高,越知道克制和收斂,像紅蓮、火靈、伏瓜拔這等積事老魔,平時全都在家裡苟著,各自準備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手段,而出去橫衝直撞,目中無人的,同類之間都互相看不上,互相算計,除了昔年魔教體系尚在時,完成了一次合力進攻崑崙山的壯舉,其餘再也沒有相互協作的大規模聯合作戰,全都是各自為戰,最終被正教各個擊破。
傅則陽看著這個童子,不用人介紹,他就知道,這廝是五鬼天王尚和陽,東方老佛無行尊者的衣缽傳人,傅則陽二次轉世的時候,在襁褓里被他們師徒捉去祭煉魔頭,若非張三丰路過將他救走,他修煉血神經的事情就會提前暴露,等不到也沒有實力跟陳紫芹約架,說不定早就被長眉真人消滅了。不過倒也因禍得福,跟三豐真人去武當山學道七年,為後來的修行道路打下了基礎,找准了方向。
當然,尚和陽還有另一重身份,傅則陽事後打算找他師父二人尋仇,推算之後,放棄了這個念頭。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,他只看了尚和陽一眼,便繼續跟大家寒暄。
紅蓮和尚笑著把眾人一起讓進大殿,裡面空間極高極大,天花板是橢圓形,倒扣在頭頂,離地面有數十米高,上面畫著一圈圈的雲霞圖案,在雲霞之中,有數不清佛陀菩薩,飛天仙女。他們做著各種事情,或講經或唱誦,或收妖或渡鬼,或戲水或玩火,沒有一個長相神態相同的。他們似乎都是從雲氣里出生,而雲氣的根源處,是最頂上位於橢圓圓心的兩朵紅蓮,所有的雲氣都從那裡面飄逸出來,衍化無窮。
那些雲霞人物,乍一看似靜止的,細看之下個個都在動,若是凝神看去,神識就會由注意力牽引,被勾動飛出,投入到這紅蓮穹頂之中。
大殿之中擺放著一排排的桌案,後面是蒲團,已經上了些瓜果茶點,都空著,唯有一個桌案後坐著個人,是個身材高瘦的道人,頭戴金冠,手著金鐲,神態甚是輕浮,看傅則陽的眼神,似乎很是不屑,臉上寫著大大的不滿。
傅則陽懶得看他,紅蓮和尚請大家入席,伏瓜拔資歷最老,位份最尊,紅蓮和尚請他做首席,他向傅則陽謙讓,傅則陽擺手,還是讓他坐了首席。
二席先前有人坐過,就是火靈神君,火靈神君請傅則陽坐,傅則陽自然不肯占人家已經定下的位置,堅持拒絕。
紅蓮和尚早有安排,請傅則陽入座無人坐過的第三席,傅則陽見第四席是鳩盤婆,跟她謙讓了幾句,便在第三席坐下。
這又讓許多人不爽,先前那位坐在第六席的道人憤憤不平:「咱們修習魔道,講的就是當仁不讓,捨我其誰,似你們這般讓來讓去,跟那些正教的偽君子有何不同?」
紅蓮和尚問他:「那依金道友之意,你該坐在那個位置上?」
他說話的神態未變,語氣未變,還是先前那般憂鬱之中帶著謙和有禮,但是殿內所有人都感覺到他的不悅,那道人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,低頭拿起酒壺,給自己斟了杯酒,邊喝邊說:「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挺好,我只是不忿勞您的大駕出去迎接一個後生小輩……」
紅蓮和尚轉向大家,淡淡地說:「傅道友是我特地去南海下請柬請來的貴客,諸位也都是我的客人,任何人敢怠慢我的客人,都是故意給我難堪。」他用手往上一指,「我將送他去我那紅蓮胎藏法界裡去享受一番!」
那位金道友覺得難堪,滿臉通紅,想要發作,卻又不敢,知道這紅蓮老魔心狠手毒,翻臉無情,更兼魔法高深莫測,讓人防不勝防,上次法會初來時已經吃過苦頭,不敢再惹,只能把滿腔怒氣都憋回心裡,暗暗記恨傅則陽,定下日後報仇之志。
眾人分賓主落座,紅蓮和尚坐會自己的主位,命紅蓮天女為大家送上茶酒果點,再打開三百六十五扇窗子,讓天女們把蓮池外面的那些人也接引進來,他們沒有資格進入大殿,只能在外面聽講,從七十二座蓮台上自助撿些仙果酒水享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