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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則陽開解她道:「溫道友不必悲傷,你的那些神魔非同小可,麗山七老雖能收去,卻無法將其毀滅。」
溫良為魔揪心,悲傷難耐,淚眼婆娑:「七老法力高強,未必沒有降魔手段。」
傅則陽笑道:「他們只能降魔,卻不能滅魔。道家有雲,收心即是降魔,反過來說,要降魔必要收心,他們只是旁門散仙,法力雖高心性卻不怎麼樣,若要滅魔,非佛道兩教正宗心法不可,天下能夠將魔滅除的,只有極少數幾個人,甚至連我也只能御魔不能滅魔。」
溫良聞言,若有所思:「教主此言大有深意,不過雖然魔類難伏難滅,但據我所知,世上由此手段的也不在少數,便是我那些孩兒,被佛教波羅神焰罩住焚燒,不過一時半刻,便都徹底煉化焚盡,而天下掌握波羅神焰的佛門修士可不少呢。」
「此法只能滅魔之形體,卻滅不得魔之心識,天下大多數人只能見魔形,卻不能見魔心,形體隨滅,心識尚存。像朱由穆、姜雪君那般,雖然號稱滅魔無數,實則備受沾染,戾氣越來越重,兩顆人心非但修不成佛心、道心,反而逐漸被染成魔心。你道當年連山大師那麼高的法力,又專研魔道數百年,最終如何因萬魔來襲坐化火解的?麗山七老若是不動手試圖消滅你那些孩兒尚還罷了,將來自有出頭之日,尊勝禪師佛光普照之下,他們藉此佛緣,仍能往生極樂。若是他們真的動了滅魔之心,此念一起,便為魔染,尊勝大和尚也救不了他們,到那時候他們的法力會比現在更高,但我要對付他們比現在更加容易。」
溫良心中仍有疑問:「我號稱魔母,修魔數百年,從來只見魔神、魔魂、魔體,何事親眼見著魔心魔念了?」但感知到傅則陽不想再多說,她也不再問了。
她卻不知,傅則陽參修佛道魔三教正宗,相互對照,境界上已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,原來魔神感應只能感知到別人的想法,如今卻能觀照到他人每一個念頭。
常人起心動念,為千頭萬緒,許多念頭混雜在一起,實則每個念頭裡面仍然有數以萬億記的細微神念,常人心粗,只能覺察到大的念頭,功力越深,覺知的念頭越細微……
根據龍象般若經中記載,一日夜分為三十須臾,一須臾分為二十羅預,一羅預為二十彈指,一彈指為二十瞬間,一瞬間為二十剎那,一剎那中有常人九百念。
通常情況下,能夠觀照到自己每個剎那裡的念頭,便已經相當不容易了,相當於小菩薩的境界,觀照的念頭越細,境界越高,所能爆發出來的龍象之力也就越強,然而就算是修到這等境界,仍然只能降魔御魔,不能滅魔。
傅則陽領悟了這個道理以後,恍如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,踏入了更高一重境界。
能滅魔,便能生魔,非是擒來人或妖獸的神魂鍛鍊成魔,也不是設法入胎促魔母懷孕生魔,而是直接憑空造魔!
造化宇宙、造化眾生,這一直是傅則陽所追求的最終目標,也是他所追求之道的盡頭,他感覺如今距離這個目標越來越近了,只是尚有一層窗戶紙未能捅破。
溫良尚無法觀照魔念,更因整日與魔為伍,心念早被沾染,此時因失去魔子而痛苦,為魔所乘,悲魔入體,越來越是傷心,淚如雨下,比凡間母親失了兒女還要悽慘。
悲戚無色無形,卻善於傳染,她這一哭,所有見著的人都跟著心頭陰鬱難過,紫鈴、寒萼、二鳳三人功力最差,此刻更是跟著一起流淚,同情心泛濫成災,哭得稀里嘩啦,不斷安慰溫良,讓她不要太過悲哀。
傅則陽也跟著勸慰,邀請溫良跟他仍回洞庭湖去,一面暗施手段,設法加重她的喪子之痛,讓她飽受折磨,一面加以引導,使其移情到幾個小輩身上,不過半月,便收下紫鈴跟寒萼做了乾女兒,並把自己的親女兒溫嬌接來,一處教導。
這日,傅則陽單獨到朱櫻清修的島上相見,朱櫻沒想到他會來找自己,很是意外:「則陽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?」
「啊,你在祭煉法寶嗎?」傅則陽走進殿門,若無其事地四下打量,看見桌上放著上次從元江取回來的金鈴。
「嗯,這廣成子的寶物實在難煉,跟我所修道法又有衝突,強練之下,差點人寶兩傷,現在雖讓能夠驅使,總是不能如意。」朱櫻親自拉開抽屜,取出茶葉沏茶,又挑了一隻冰心綠玉斗來給傅則陽。
「法寶好不好的,都只是外物,只有剛入門的小孩子才凡是都要靠法寶撐門面,到了咱們這般境界,都要精進自身修習,法寶成與不成,都是錦上添花。」
朱櫻笑道:「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,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,不說別的,就你手上那枚太虛仙環,雖不是宇宙至寶,但也相差不遠了,還有軒轅聖王的昊天寶鑑,廣成子的崆峒印,前古燧人氏鑽木取火的冰鑽,以及三豐真人給你的斬龍劍、縛虎絛,便是金仙手上也少有,偏又來告訴別人,莫要依仗法寶之利。」
「我說的都是好話。」
「什麼叫好話?宋徽宗的鷹和趙子昂的馬都叫好話。」朱櫻輕輕晃動茶壺,一瞬不瞬地看著壺蓋上的青花,「我要是有你那般手段,也就不拼死拼活煉這勞什子了。」
傅則陽悄悄鬆了口氣,笑道:「你要想有我這般手段,那也不難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