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哪成想人家的年紀看著比江悠然大不了多少,他都不知該怎麼稱呼了。
「您叫我芫伯就行。」芫伯笑。
「芫伯姐。」江悠然擠眉弄眼地喊人,抽動的下巴一直點著何東俊的方向。
芫伯笑著點頭,而後低頭看向此事的主人公:何東俊。
「就是你讓江悠然差點哭著來求我?」
「啊?」
何東俊明顯不知道這茬,神情迷茫地抬頭瞅著江悠然追問:「你哭了?」
「我沒哭!是你哭了好吧……」江悠然翻白眼。
他覺得自己只是低聲下氣求人,根本沒有掉一滴眼淚好吧。
但其實芫伯說的雖然是玩笑話,但算不得假話。
當時江悠然的哭腔可是很明顯透過電話傳了過來,如果芫伯說不行,估計這孩子當場就要哭出聲來。
「我可以作證,我哥他哭了。」妹妹江倩突然舉手證實,嚴肅的神情差點沒讓眾人笑出聲來。
「先進去休息休息吧。」
好歹收了人家兩千塊錢的壓歲錢,芫伯覺得服務還是要跟上。
芫伯領著大人們先回了老屋,留下兩個大男孩還站在原地爭執著什麼。
***
兩家人都是正兒八經的城裡人,從出生起就是買吃買喝,咋一看看到地里種著的那些蔬果,微張的嘴巴就沒合攏過。
石悅拉著江緒林和石峰夫妻從出了後門起就開始各種照相合影。
那棵火紅的石榴樹成了主角,幾個大人圍著拍個沒完,石峰甚至還親手摘了個下來自拍。
「確實是石榴的味道。」他嘆
幾個孩子反倒顯得異常沉穩,雖也好奇,但明顯矜持很多。
江悠然推著何東俊與芫伯並排而行。
當走到後門時,半米多高的門檻頓時難住了他,江悠然想招呼芫伯一起來抬輪椅,又怕不留神傷了何東俊那脆弱的自尊心。
一時間望著門檻倒犯了難。
芫伯先一步走出,而後轉身看向何東俊。
江家兄妹不解,紛紛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芫伯。
她明明看到了眼前的情況,可微微露出的笑意看著可不像是會幫忙的樣子。
就在江悠然心底略升起股失望之時,忽見芫伯淡淡地開口了。
「你明明能走,為什麼要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個廢人?」
眾人疑惑。
江倩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何東俊的腿,此時那塊出現在炎熱天氣里的毯子立刻變得可疑起來。
何東俊咬著嘴唇沒說話。
芫伯嘆了口氣,彎腰一把掀開了那塊毛毯。
端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大驚,下意識就想來搶。
芫伯往後連退兩步,神情忽地冷了下去。
「受了點挫折就怨天尤人放棄自己,真是枉費江悠然的那幾滴眼淚。」
「你根本不懂!我這樣和廢人有什麼不同?還不如徹底殘廢要來得好。」何東俊哭喊,雙手成拳使勁敲打自己的雙腿。
何東俊大腿肌肉輪廓明顯,雙腿勻稱,並沒有絲毫肌肉萎縮的情況出現。
而看他右腳腳踝微有變形,芫伯估摸是車禍創傷後留下的後遺症。
後來通過何東俊的哭訴,事實也正如芫伯所料那樣。
一場車禍讓何東俊腳踝粉碎性骨折無法再恢復如初,這也導致他走路時右腳用不上力。
也就是通俗所說的「瘸子」
這場車禍不僅讓他不能再如正常人般行走,同時也讓開車時接電話的何母要內疚一輩子。
腳踝粉碎同時也粉碎了何東俊的籃球夢。
少年的自尊心讓他深陷恐懼。總覺得別人在暗地裡嘲笑他走路的姿勢。
這種恐懼日夜放大,最終讓他根本無法再在別人面前行走,也包括他的父母面前。
「大家都嘲笑我,你們也會嘲笑我。」
何東俊地嘶吼帶著濃厚的絕望,那是無數個日日夜夜中腦補出來的悲愴畫面。
如果此時真有人嘲笑他的走路姿勢,少年脆弱的內心會崩碎一地再也無法彌補。
「你沒試過怎麼會知道大家都在笑你呢?」芫伯問。
江悠然也在恍過神來後面露沉重,他使勁拍了何東俊兩掌大聲咆哮:「我媽媽就是殘疾學校的老師,我見過比你慘的孩子可太多了。」
江倩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,哥哥一說完她也在旁邊連忙補:「我奶奶是小兒麻痹症患者,可她供我爸考上了研究生。」
不知何時注意到這邊動靜的江緒林夫妻也走了過來。
石悅溫柔地笑著,緊緊挽著丈夫的手鼓勵道:「不站起來試試怎麼知道自己走路的姿勢很難看?」
說著,就這樣靜靜地等著何東俊消化內心各種複雜的情緒。
「我……」
何東俊緊緊抓著自己膝蓋,在眾人鼓勵的眼神中雙腿慢慢發力掙扎著想站起來。
自從車禍後,他怨天尤人。
父母因為愧疚,面對他時變得尤其小心翼翼。
可那種擔心卻變成了雙刃,割傷自己的同時也讓何東俊厭惡至極。
如果父母當時能鼓勵孩子站起來試試而不是縱容他放逐自己的話,此時會不會是另一種景象。
面對這種情況,石悅就顯得分外有經驗。
溫柔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沒露出一絲懷疑,那種靜靜等待的期待神情讓孩子信心大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