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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下輪到他怔愣在原地,直勾勾看向曲雁,眸中神色複雜變換,當年樓主對他們說,十日散服下便無解,只能靠十日一周期的解藥來續,她為何說能解十日散的毒。
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,曲雁不打算跟他一起浪費時間,撥開他壓在被上的手,「別發呆了,讓我看看你的傷口,是不是又裂開了。」
被子被輕掀開,曲雁看著他腹間洇透的一團血色,面色霎時間便沉下。
「你是真不知疼嗎?」
齊影聽得出她生氣了,雖然他也不知這有什麼好氣的,只習慣性保持沉默。
曲雁這回沒有脫掉他的衣裳,而是從衣沿處捲起,只露出右腹處掙裂的舊傷,染透鮮血的布條被拆下,重新上藥後才又包紮起。做著一切的時候,齊影沒有絲毫反抗,只靠在那裡任由自己擺/弄。
齊影並非不想動,而是渾身早痛到沒了力氣,能坐著同她說話已是極限,如今再被這麼一折騰,腹間舊傷一跳一跳的疼,他只疲憊的想閉上眼休息。
曲雁將手中布條系好,又看著指尖的血色道:「我本以為你熬不住的,倒是我低估了你。」她撇向強撐著疲憊的男人,意有所指,「果真不是尋常人,真不知痛。」
齊影呼吸重了幾分,「你叫什麼?」
「我?」曲雁挑了挑眉,「我名喚曲雁。有來有往,齊公子,我該喚你什麼?」
他未曾聽過這個名字,接觸過的僱主中也未有曲姓,齊影壓下心中思緒,垂眸看向地上,低聲吐出兩字。
「齊影。」
「齊影……」曲雁輕輕重複一句,接著笑道:「好名字。」
他活了二十年,還是頭一次有人說這名字好,齊影眼中划過縷自嘲,聲音微啞,「你到底為何要救我?」
「我為醫者,懸壺濟世,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。」
齊影看上去比方才更加疲憊,他面色蒼白,仿佛下一秒便會昏厥過去,但曲雁知曉他意志有多堅定,沒問出想問的,他是不肯放任自己睡過去的。
果然,他下一瞬便開口道:「僅是如此?」
曲雁看著他的模樣,唇角似笑非笑,「當然不止,我頭一次見到身懷數毒還如此命大之人,你若是死在我身前,那我上哪再尋一個你。」
她抬起男人下顎,雙眸凝視著他,嘴中話語似哄誘一般,「別總想不開去尋死,你在我這好好活著,我保你健康無憂,長命百歲。」
他偏過頭去,沒說好,也沒說不好。
這場沉默以齊影暈睡過去而告終,曲雁將銀針收起,感慨還是這東西好使,一紮便暈,著實有效。
人是睡過去了,曲雁到犯了難。
借著燭火映照,這軟榻上只能說雜亂不堪,錦被與床鋪上都染了污血不說,最要命的是他身上的衣裳,摸上去冰冷潮濕一片。
曲雁嘆了口氣,她將男人身上髒衣褪下,又把外衫脫下給他裹上,才將人抱回自己的屋子裡,極有先見之明的尋了套自己的衣物給他套好。
不大合身,但好歹能遮身。
這麼一趟折騰下來,天色已近破曉,曲雁一夜未眠,半眯著眸子看向庭院,谷內起了大霧,這般氤氳的霧氣,一會多半是要下雨。想起晾在後山的大片草藥,她眉頭一蹙便邁步離開庭院。
後山離曲雁所住庭院頗近,因此不多時便趕到。梁紀倩大老遠便看見那模糊的人影,只是今日霧氣大,可視的範圍有限,她也不敢貿然喊出聲,要是認錯了就尷尬了,直到那三隻犬畜的身影出現,她才坦然迎上去。
曲雁停下腳步,看著後山幾十個弟子們披著蓑衣,有序的將地上的藥材收起,心中所牽這才鬆了口氣。
梁紀倩持油紙傘,特意繞開阿黃站在她身側,語氣奇道:「師姐,你怎也天未亮便來後山。」
「感受到霧氣,便來看看情況。」曲雁撇向她,「是你讓她們來收藥的?」
梁紀倩笑意一僵,頗為不好意思道:「非也,是魏師姐夜半發覺有霧,猜到天氣不妙,才喚了人來收藥材。」
她口中的魏師姐名喚魏鈺,依照順序,她是藥仙的第三個徒弟,也是谷中的三師姐。此刻亦舉著紙傘走到曲雁身側,她生的有幾分狐狸相,語氣吊兒郎當。
「師姐出關,我還未來得及賀喜呢。」
曲雁知曉她的性子,這些客套話都是虛的,「莫扯這些,你怎也大半夜不睡覺。」
魏鈺眨眨眼,眼中滑過狡黠,「除了我還有誰半夜不睡,莫不是師姐你。」見曲雁撇向自己,魏鈺才收斂起神色,頗為哀愁的嘆了口氣。
「還不是因為許粽兒,因我昨日在課堂上把他零嘴收走了,他便發脾氣記上我了。師姐若是碰上他,記得幫我哄哄。」
梁紀倩在旁不適時宜笑出聲,見兩人同時向她看來,只摸摸鼻子,目不斜視朝前側走去,邊走邊指揮她們如何擺放那些草藥。
天上的霧沉下,幻化成絲絲飄雨落在身上,見曲雁手中無物,魏鈺便將自己手中之傘遮在她身上,視線瞥過她衣角某處時不由頓了頓,半響後才幽幽開口。
「聽人說師姐院裡養了個病患,應是個男子吧。」
魏鈺唇角掛著抹意味不明的笑,在曲雁看向她時,那笑意立刻變得十分無辜,「師姐別如此看我,我只是猜測罷了。衣角染血,身上還如此香,若不是徹夜照料怎會如此,這讓我不想歪都難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