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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倆名字分明極為土氣,可他一本正經說出,好像不是狗名,而是個正經人名一般。
被喚阿花的小胖狗不搭理人,倒是那隻阿黑尾巴搖得極歡,甚至起身扒在窗沿上,試圖用鼻子去嗅他。它站起來足有半人多高,齊影看著它努力拱來的架勢,忽然心神一動,抬手覆在它毛絨絨的腦袋上。
見有人肯摸自己的頭,烏雲尾巴都快搖上頭了,嘴裡更是哼哼唧唧,沒有半分護衛犬該有的模樣,就差躺地上撒嬌打滾露肚皮。
齊影極少接觸動物,頭一次知曉還有如此親人的犬類,嘴角更是不由勾起抹弧度。
曲雁出來時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,隔著那道窗,男人正垂眸與黑犬玩耍,一眼看上去竟有幾分靜謐。她本不欲破壞這和諧的氣氛,但見阿黃搖著尾巴跑過來,曲雁只好抬步走去。
「方才聽見阿黃叫喚,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事,沒想到你倒和它們相處挺好。」
他手下的黑犬見主人出來,立刻拋了他湊到曲雁身邊轉,可惜主人一個眼神都未給自己,只看向方才摸它的男人,它嗚嗚兩聲,便趴在地上不動。
齊影默默收回停在半空的手,與曲雁隔著窗子對視,神色有幾分無措,方才唇角的笑意更是早消失無蹤。
「我見這隻阿黑親人,便摸了下。」
「阿黑?」曲雁重複了句,看著自己腳邊趴的黑犬,眸色有幾分怪異。
「我聽你喚那隻叫阿黃,便以為它喚阿黑。」齊影垂眸看向潮濕的地面,聲音有些輕,他嗓子已沒有剛醒那麼沙啞,如今聽著倒是山間泉水一般清澈。
曲雁拖長語調哦了聲,隨後笑著點點頭,「對,它是喚阿黑,那隻胖的喚阿花。」
齊影未再糾結狗的名字,而是看向遠處山巒,問了個他從醒來到現在一直想知道的問題。
「此處究竟是哪裡?」
曲雁沉默一瞬,看著他道:「旭泉山,離你摔下的地方不遠。」
第九章
曲雁說的不假,只是範圍有些大,旭泉山連綿疊嶂,綿延百里不斷。藥仙谷就隱在其中的三處山頭的腹地,縱然有人知曉了藥仙谷的位置,可真正尋到可要費些時日。
齊影未再開口,依舊點頭後便陷入沉默,好在曲雁已經習慣了,她自顧自蹲下身,指尖輕撓著黑犬大大咧咧攤開的肚皮。
他看了半響,眼見著天色愈來愈暗,最終輕聲開口,「……我能不能回之前那間屋子。」
曲雁指尖一頓,抬頭時目光有幾分詫異,「自然可以。」她亦不習慣與人同居,昨日將他抱回來實屬無奈。
久不住人的側臥被徹底清掃乾淨,染了污血的被褥被換下,從此迎來一位新住客。
雖同住一間屋檐下,可兩人見面的次數卻很固定。每日晨昏時,曲雁便會端著湯藥進入側臥,替男人把脈換藥,最主要的是觀察男人身上是否出現十日散的異香。
在齊影醒來的第八日,他身上再度出現了那股異香,似花香極為淡雅的花香,若隱若現飄在屋內,若非對此香極度熟悉之人,根本嗅不出這股味道。
曲雁閉上眼眸,再度確認這股味道來源,最後緩緩睜眼,眸中神色變化難測。
這八日內,曲雁已將他身上大小之毒解開六種,從烈毒烏頭草,再到對人不痛不癢的小毒。她曾懷疑過烏頭草便是與十日散相融的那藥根,兩者皆屬烈性藥,發作時體溫上升,痛苦難挨。
可如今看來,前幾日的推測皆不準確,那異香沒有消失,那交織共生之毒並非烏頭草,而是藏在更深之處,還未被她發現。
齊影穿著那身素藍的衣裳,一頭長髮同樣被素藍髮帶高束在頭上,與女人凝重的神情相比,他反而顯得沉穩的多,仿佛中毒之人不是他似的。
曲雁三指壓在男人手腕處,指腹下的脈搏一下下跳動,摸起來與一個常人無異,可她仍沒有任何要放手的意思。
時間緩緩流逝,齊影忽而抬眼看向門口處,同一時刻,隔壁主臥傳來陣陣扣門聲。他看了看門口,又看向身前的女人,見她無任何理會的意思,這才又垂眸看向地面。
這是曲雁把脈時間最長的一次,她闔眸坐在桌前,唇角抿成一條直線,細心感受著男人脈搏的變化。既然他身上仍有未被發現的毒,那便不可能毫無反應,只是藏的太深,她此前尋錯了方向,從未注意過那些異樣。
時間緩緩流逝,終於。
曲雁指腹一動,霎時睜開眸子,眼中划過一絲喜色,她摸到了那不同尋常的脈搏跳動。她未有絲毫猶豫,轉身從針灸袋中拿出銀針,下一瞬便刺向男人小指。
微微發黑的血滴被擠出,齊影看向自己小指,眉頭難得微蹙起,面前的女人卻忽而眉心一展,唇角綻放笑意。
「原是如此,倒是我忘了……」
齊影那雙漆黑的眸子看向她,他極少在女人面前展現出什麼情緒,如今見她笑的如此開心,一時也追問道:「忘了什麼?」
忘了他們這行最大的規矩,他們只是一把開了刃的刀,任何情愛對他們來說都不被允許。
曲雁手中把玩著銀針,聽到這句便抬頭看向齊影,她笑的眉眼彎起,定定看向身前的男人。他仍舊面無表情,可那雙黑眸中卻暴露了他的好奇。
她仍舊笑著,可笑意逐漸變得有些玩味,看向齊影的眸中也添了些說不清的情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