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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姑娘才十二歲,身板尚未長開,乍一看那篋笥快與她整個身子大了,可她還笑眯眯的,半分不嫌沉。
「既如此,那你快去吧。」曲雁說罷,見任玲仍看向自己,「可還有別的事?」
「師姐救的人可醒了?」
曲雁點點頭,見她笑得歡喜,不由奇道:「他醒了,你怎這麼開心?」
任玲眨眨眼,小心翼翼開口詢問,「師姐許久未給我們授課,好不容易閉關出來,還要忙於照顧病患。既然她醒了,師姐應能閒下吧。」
曲雁聽罷一笑,看著小姑娘期待的神色點點頭。
谷中事物繁雜,她這幾日確實忙碌許多,並且昨日還抽空去了趟荒集,那裡的奴隸大多都是老弱病殘。
論資質,沒一個比得上躺在軟榻上的男人。
他太過警惕,方才與他對話時,大部分時候都是曲雁的自言自語,若放在平常她早懶得再開口。
但想起他身上數種纏繞在一起的毒素,曲雁眸中划過一抹神采,好似碰上一樁喜事般,連唇角都笑意都更甚平常。
她這回也算是撿到寶了。
第四章
藥仙谷弟子雜役不少,為此特設了食堂於弟子院外,每日定時開餐。而像曲雁等有職務在身之的師姐,皆是由專人將一日三餐送去各自的庭院,很少有機會在食堂看見她們。
所以當食堂弟子看見她時,一個兩個皆有些震驚。
「師姐怎親自來了?」
「替我備碗白粥與小菜。」曲雁看向其中一人,客氣的笑了笑。
那男人醒了半日,如今還一口餐食未進,要不是方才經任玲一提醒,她怕是把這事忘到九霄雲外了。
如今是剛過申時三刻,還未到準備晚膳的時間,守堂的弟子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鍋,面色有些為難。
「師姐,中午粥都被打幹淨了,只剩下幾個饅頭。」見曲雁眉頭一皺,她又補充了句,「馬上該備晚膳了,不如師姐先回去,等粥熬好我便給師姐先送去。」
饅頭干硬,重傷之人食不得此物。
曲雁思索一瞬,好似也只有這個法子,便點點頭,「也好,明日開始往我院裡送兩份飯食,另一份備藥膳。」
見弟子點頭應好,曲雁又囑咐了藥膳中每頓該添何藥,添幾錢等細節,這才轉身離去。
一旁年歲小些的弟子見她一走,立刻湊過去好奇道:「咱谷中的病患不是一向交給濟善藥堂處置嗎,何時大師姐的院子也開始收病患了,我聽說大師姐向來是不出診的。」
那年歲略長些的蹙起眉頭,訓斥道:「做你的飯便好了,管這麼多做甚。」
這個小插曲未引起任何人注意,曲雁在做完這一切後便重新回了自己的院子,三花與烏雲不曉得去哪了,只剩下阿黃一個親昵同她示好。
側屋靜悄悄的,連敞開的窗扇弧度都未有變化。如她所想一般,他在服下藥後便沉沉睡去,至今未醒。這也正好方便了她動作。
這三日裡,曲雁每日都會來為他換一次藥,而他除了第一晚有些許反應,其餘日子都和死過去一般無知無覺,連呼吸都極其微弱,每次她都要把脈確認人還活著。
這麼幾次折騰下來,曲雁心中也清楚一些,他不是瀕死虛弱,而是在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,這應是從小養成刻進骨子的習慣。
無論意識清不清醒,他都會如此。
她坐在軟榻旁,再度將指尖搭在男人脈搏上,分明是炎炎夏日,他手腕卻冰冷異常。
還未等她有下一步動作,便見平躺的男人睜開雙眼,一眨不眨看向她,那雙黑沉沉的眼眸沒有半分疲態,看起來極為清醒。
曲雁神態自若,手中指腹向下壓了壓,心中暗自嘆了口氣,「是一直沒睡,還是剛醒。」
齊影本欲將手腕抽回來,可女人雙指按的極重,他沉默半響,說了句毫不相關的話。
「醉草對我無用。」
他從飲下那碗藥時便嘗出那股熟悉的味道,這本是一種用來安神助眠的普通草藥,只加二錢便能對尋常人起作用。
可剛才那一碗,她至少加了五錢。
曲雁眸中極快划過一縷異色,接著便笑笑,「竟有人對醉草無感,我也是第一次聽說,你如今感覺怎樣?」
她將手收回時,齊影手腕處已留下三指泛紅的印子,他垂頭避過女人扶他起來的動作,強撐著自己坐起。
在挺直身子那瞬,曲雁眉頭一皺,他腰間那道傷怕是又要掙開,真是愁人。
「你到底是誰,這又是哪?」
強撐著與她面對面,男人的聲音明顯比方才更虛弱幾分,可仍定定看向她,試圖從她神色中找到一絲破綻。
「你又問一遍。」曲雁無奈一笑,「你信或不信,我都是山野大夫,這是我家。」
齊影盯著她的眼眸,「我未見過著絲綢,用玉器的山野大夫。」
「今日你便見到了。」
曲雁噎回他的話,下一瞬他便咳起來,好似被氣到一般,咳的直不起身。她瞬間便有些後悔,連忙一下下撫著人的背。
等他不咳了,又捂著胸口支起身子,那慘白的唇瓣染上點點血跡,看的人觸目驚心。
「我睡了幾日?」
「三日整。」
曲雁如實相告後,齊影垂眸將左手撐在床側,感受著自己過快的心跳。怪不得他今日會醒來,馬上又是一個周期,齊影沉默半響,抬眸看向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