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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鈺盯著曲雁背影,面上神情莫測,直到曲雁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收回目光,嘴裡哼著小曲往前堂走去。
齊影仍坐在那處石階上,被束低的髮帶垂在身前,或許是綁的偏松,幾縷髮絲被風吹起。那三隻犬畜不知去哪玩了,只余他一人在院裡,乍看上去有些孤寂落寞。
他與曲雁視線對上一瞬,下一刻便看向她身旁一直偷看之人,眸中染上冷意。曲雁唇角笑意深了幾許,她看向身旁的小弟子。
「你且先離去吧。」
身旁人早被齊影冷眼嚇住,聞言更是走的極快,如今大師姐院裡養了個男人已不是新鮮事,谷內風言風語一向傳的快,任玲小師妹前幾日還見過他長什麼樣。
有好信之人向她打探那男子樣貌,可任玲年幼,連男子都沒見過幾個,何能分辨樣貌好賴,於是那人便讓她與許粽兒做比較。任玲想了想粽兒哥哥平日嬌縱的模樣,又想起那個男人沉默寡言的模樣,愣是沒有開口。
「吃不吃。」
曲雁走到他身前,變戲法似的從袖中變出個桃子來,齊影掃過不遠處那一整筐,又看向眼前人手中。
曲雁眼都不眨又補充句,「我這個比較大。」
齊影接過桃子,嘴裡道了句,「多謝。」
她唇角笑意更濃,「你幾時對我這般客氣了。」
齊影啃桃子的動作一頓,囫圇咽下清甜的果肉,「今日有人來過。」
曲雁哦了聲,並不怎麼在意,但看齊影凝重的模樣,便知他有些惱意,原來還不喜有人看他。她想了想便開口,「是不是穿著黑衣的女人,一副狐狸相,直勾勾盯著你看,沒進院便狗攆出去的。」
她搶答了齊影的話,倒是讓男人楞了一瞬,隨後蹙起眉頭,在他開口前曲雁又解釋道:「我方才碰見她了,她是我師妹,名喚魏鈺,好奇你長何模樣才來看。你若是不喜,下次見到她便瞪她,她最怕男人瞪。」
曲雁神情自若,看不出半分謊意,可齊影緊蹙的眉頭仍未鬆開。那女人身手不差,若是旁人定發覺不了,可惜她碰上的是齊影,縱然失了武功,他對周圍的感知仍比旁人要高。
齊影抬起眸子,那張清秀的小臉上極為嚴肅,「為何好奇我模樣。」
曲雁坐在齊影身側,笑意有些古怪,「我們孤女寡男共處一室,你猜為何。」
齊影怔了幾瞬,隨即擰緊眉頭,手中軟嫩的蜜桃幾乎被捏成桃汁。曲雁看了看他手中,真心誇讚了句,「力氣挺大。」
「我非有意捏它……」
齊影看向手中無辜的桃子,面上出現幾分無措,直到曲雁的帕子遞過來,「我尋人給你備了些換洗的衣裳與物件,許是明後日便來,這次不用怕人看你模樣。」
說完最後一句話,曲雁眉頭一挑,看著他微微泛紅的耳根輕笑出聲。後者站起身子,重新把自己關到屋內。
自從忘塵毒性被壓住後,齊影每日服的藥也從藥丸變成了一碗漆黑濃稠的湯藥。曲雁煎藥時嘗了嘗味道,又面無表情吐出來,論難喝它能排進藥中前三。
齊影如飲水般一口飲下,眉頭未蹙一下,仿佛失去了味覺一般,反而曲雁眉頭緊蹙,在他喝完後便將手中瓷瓶拋給他。
又是那帶著甜味的藥,齊影眸子一眨,舌尖在藥丸上纏繞一圈便匆匆吞下。
那日黃昏時,曲雁帶著男人回到自己房內,穿過兩層房門,她當著男人驚詫的面扯開那層輕紗。
那是一處玉石鋪成的浴室,地方足有三間側臥大,湯池建在房間中央,正冒著裊裊白霧,空中瀰漫著草藥味。一旁還有個不規則的玉床,上面鋪著白色軟裘,看起來極為奢華。
見齊影愣神,曲雁一本正經的解釋:「我這個人比較俗,偏愛玉器,但建造的錢都是我自己掙得。」
齊影垂眸,心中竟開始盤算這些要多少銀兩才能做到,他對錢財沒什麼概念,每次出任務領到的銀子,都交給師父了。
曲雁率先一步走上玉台,在試過水溫後,轉頭看向杵在原地的男人。
「脫/衣裳,下去泡著。」
齊影身子有些僵硬,即便曲雁重新拉上那層輕紗,可他仍脫的十分緩慢。
他克制不住想起幾年前,他第一次獨自出任務,僱主是個沉迷酒色的富商,每日最愛便是與幾房小侍在浴池荒/淫嬉鬧,齊影守了她半個月,亦坐在房頂聽了半個月活春/宮。
最後動手之人,是她新納的那個嬌媚小侍,齊影手中劍攔住了他刺向富商的匕首。他沒等到齊影動手,先一步自裁於浴池旁,鮮血染透整個池中。
齊影兩年後再出任務,恰好故地重遊,才聽聞當年他沒來得及知曉的真相,無非是一個斂財無度的荒淫富商與孤注一擲的苦命男子。
那是他頭一次生出旁的情緒,可他作為一把刀,自身尚且難保,又有什麼資格對註定成為刀下亡魂之人挑三揀四。
齊影緩緩踏入池中,水溫不算高,但對他而言已算過燙,等池水過了腰際,額角已開始冒出細小汗珠。他忍住水溫的不適,本想緩緩坐下去,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無聲無息靠近之人。
下一瞬間,齊影被按入池水中,濺起的水花撲在面上,他神色一變,轉身卻未抓住那隻手,只抓著一個落在他肩頭的帕子。
「你、」他握住帕子驀地轉過頭,說了一半的話卡在口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