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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雁聽懂了齊影未說出口的後半句,她眸中划過一縷複雜神色,「浮屠樓還想利用你師父,他便不會輕易死,你且先放心。」
齊影想與曲雁長久,可如今師父落在浮屠樓手中。他被曲雁抱到床上,夜間昏昏沉沉睡去,又在夢中驚醒幾次。
九月初七那日,平江城人數比前幾日更甚,廟會開辦在即,浮屠樓倒是選了個好時候。
齊影獨自坐在房間內,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往向窗外,掌心不自覺緊握成拳,他在等曲雁回來。
浮屠樓既知曉曲雁下落,那他的存在也不是秘密,可浮屠樓似乎真把他當做透明人,齊影后知後覺意識到,他真的已經徹底脫離浮屠樓了。
曲雁是在午時回來的,只她自己一個,身側再無旁人,齊影匆匆起身朝她走去,聲音有些發顫。
「如何?」
曲雁見他如此緊張,不由抬手揉了揉他髮絲,安慰道:「你師父無事,過兩日有人會親自送他過來。」
見她語氣如常,齊影喉間一滾,終於悄悄松下一口氣。不知為何,曲雁的話語總能令他信服,似乎只要她說無事,便真的無事。
可半響過後,齊影還是悄悄抬起頭,他在浮屠樓待了二十年,太了解浮屠樓的手段,她們從來不會吃虧。
「浮屠樓當真只是求藥?」
曲雁輕笑一聲,她看向憂慮的男人,聲音有幾分無奈,「當真,她們有求於我,自然會自動來尋我。」
曲雁的話不假,在三日後,浮屠樓果真親自來了曲府。
為首的女人一身紅衣,齊影在見她的第一眼便僵在原地,下意識將匕首握在手中。
此人並非旁人,而是浮屠樓的樓主,程念玄。
程念玄看向齊影,忽而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,「你倒是好福氣,尋了個好靠山呀。」
齊影悄悄握緊匕首,克制自己冷靜下來,「我師父呢。」
「別急呀。」
程念玄說罷拍了拍手,不消片刻,便有兩人拖著一個男人進來。他四肢如貨物一般被綁起,眼上蒙著黑布,唇角布滿青痕淤血,剛被扔在地上便咳出大口鮮血,隨後如死去般無力蜷在地上。
隱隱的血腥氣散在屋內,齊影瞳孔一縮,顫聲道:「師父……」
「他假死逃脫,按理應立即處死,我饒他一命已算大度。」程念玄看向曲雁,而後者眯起眸子看向地上那血腥人影,半響以後嗤笑一聲。
「想不到樓主還有凌/虐男子的癖好。」
三日前曲雁也曾見過盛木,那時候男人雖虛弱,但好歹還能站起來,而非現在的悽慘模樣。
那日蘭木閣內。
曲雁剛踏入房間,那佇立窗前的紅衣女人回過身,她莫約二十六七的年歲,人如其字一般灑脫不羈,可額角的疤痕又使她生出幾分邪氣。
曲雁挑了挑眉,似乎也沒想到是程念玄親自來的。
程念玄歉意一笑,聲音倒是客氣,「勞煩曲小姐久等,樓內近日事務繁雜,我一時脫不開身。」她說罷嘆了口氣,好似營生並非人命,而是路邊的瓜果蔬菜一般。
「樓主日理萬機,派個人前來同我討藥不就得了,何必你親自來。」曲雁語氣淡淡,她唇角含笑,笑卻不達眼底。
程念玄擺擺手,拉開凳子隨意坐下,「那怎麼行,現在生意不好做。我手下那幫人隨時都要反我,順手的刀要不死了,要不假死逃了,留下的也沒幾把了,還是事必親為才行。」
曲雁懶得同她虛與委蛇,索性直接開口,「既是做生意,便要有來有往,不知樓主打算拿什麼同我換。」
程念玄勾起一抹笑意,似志在必得,「密藥六冊,不知曲小姐可感興趣。」
曲雁挑了挑眉,便聽女人緩緩道:「我知曉藥仙谷集天下醫學於一家,看不上這雜學詭術,可據我所知,曲小姐曾特意尋過它。」
程念玄說的不錯,密要六冊乃是古籍,傳聞曠古奇聞的醫毒之法皆記錄在冊,前朝時因為此書所記太過驚世駭俗,撰寫之人被當做妖人處死後,那書譜也下落無蹤。曲雁年少遊歷時卻曾試圖尋過。
曲雁唇角抿起淺笑,她好整以暇看向程念玄,淡聲詢問:「樓主消息倒是靈通,你想拿它換假死藥。」
「是,卻不準確。我還要一種藥。」程念玄頓了頓才道:「一種能令人割捨七情六慾,徹底無心之藥。」
詭異的寂靜流淌在兩人之間,曲雁輕笑一聲,「雖不知樓主為何執著於此,但這世上絕無能操控人七情六慾之藥,你應知曉忘塵丸只是噱頭。」
「噱頭又如何,只要發作時真的會痛就行。」程念玄語氣冷漠,想起那些人發作時痛不欲生的模樣,竟開心的笑了笑。
「若真想令人無心,不如多下些七魂散,莫說□□,就是連神智都能無。」將人藥成傻子,豈不是更直接。
聽出曲雁話中之意,程念玄眉頭蹙起,「當真沒有?」
「連苗疆的絕情蠱都不能真令人斷情絕欲,樓主以為呢。」
程念玄沉默半響,緩緩站起身子,那雙陰鬱的眸子掃過曲雁,「密藥六冊天下醫者且求之不得,若只拿它換些假死藥,我總感覺有些吃虧。」
曲雁輕嗤一聲,那雙冷清的眸子與程念玄直直對上,「樓主憑何覺得我非它不可,這樁生意我可以不做,樓主想不想做,悉聽尊便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