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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沒事,我先教你一次。」
曲雁將焯過水的雞肉盛出,熱油下鍋翻炒後才加了清水,又將備好的配菜放進去一起燜煮,動作輕鬆又嫻熟。
她不喜做飯,卻也並非不會,並且手藝尚可。齊影方才就將米飯燜上,待雞肉出鍋時,米香也跟著溢出。
曲雁將菜盛出,調侃問了句,「可都看懂了。」
齊影點點頭,垂眸掩住一抹落寞。為人夫郎所習甚多,而他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,末了還是要曲雁來幫他,他該多學一些的。
晚膳時也出個小插曲。
曲雁與齊影僅是暫住曲府,特意叮囑過李伯他們不必伺候,可老人們總是閒不住。礙於小姐叮囑,平日的膳食也是簡單,今日許是被齊影中午下廚的舉動驚到,晚膳竟端上五菜一湯。
鯽魚姜仁湯、雞胗肝粉、萵苣炒蝦仁等菜被端上來後,李伯紅光滿面站在一旁,嘴裡還說些賀喜之類的話,還說往後切莫讓少主君下廚。
李伯昨日細細琢磨一遍,覺得小姐不說少主君有孕是有深意在的,鄉下便有個習俗,男子孕三月前不能言,否則會被嫉妒的小鬼聽見,想法把孩子討走。
李伯一番話說的含糊,齊影壓根沒聽明白,他下意識便看向曲雁,後者開始也有不解,待看清端上桌的菜時,心間終於瞭然。
這皆是些民間安胎的菜品,有的實則對孕夫根本無用,可李伯一番好意,她也不能將真相說出,只好無奈一笑,給了李伯賞銀。
「今日是何禮節嗎?」
見齊影面容疑惑不解,曲雁失笑一瞬,當初自己一句玩笑話,如今卻鬧成這樣,也怨她嘴快,若與齊影說了,他估計又要愁怎麼偽裝。
曲雁給齊影夾了一筷子蝦仁,「不是,吃飯吧。」
齊影睫毛一顫,既不是禮節,那便是嫌自己中午做飯都要曲雁幫忙。他緩緩嚼著蝦仁,只覺並無往日清甜,咽下後只有腥味留下。
如今與浮屠樓已見完面,自然也沒有留在平江的必要。
曲雁欲帶齊影回谷內,他身子已養的差不多,待回谷再用藥調養半月,再續經脈一事便可提上日程。齊影自然無異議,只是在曲雁離開後,他又去尋了趟師父。
「師父,你可願意同我與妻主回藥仙谷。」
自那日被強迫喚過後,他每次一開口,曲雁便似笑非笑瞥向他,齊影只好咽下話語,先小聲喚聲妻主。曲雁很是受用,連著幾日都心情極好,當然,她也沒捨得讓齊影再做飯。
盛木對於去哪根本無所謂,反正到了時日,他總要回那個人身邊,可見徒弟神色緊張不安,他還是點了點頭。
齊影終於鬆了口氣,唇角勾起一抹輕鬆笑意。
他跟在曲雁身側久了,就連笑意也就幾分像她。
盛木看的一愣,齊影在浮屠樓時從未笑過,少年每日都緊抿著唇,做事一板一眼的,極為守規矩,小時候偶爾還哭一哭鼻子,長大後連哭都不會了。
浮屠樓外的女人那麼多,他徒弟為何偏生遇見曲雁。
「齊影,我若是不同意你嫁給曲雁呢。」
這句突如而來的話令齊影笑意僵住,他停下從膳盒中取菜的手,轉頭看向他師父,盛木還在說。
「她只是救了你而已,救命之恩沒必要以身相許,你出過那麼多任務,可曾見過哪個以身相許的男子有善終。」
盛木這番話並不好聽,可他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,「你可記得你十六歲時,我同你說的那個死在橋洞下的暗衛。」
此話一出,空中瞬間寂靜幾分,齊影睫毛輕顫,最終點點頭。
那是師父給他講的許多故事中的一個,暗衛出任務時喜歡上了自己的主顧,那女人日日帶著暗衛花前月下,哄的他死心塌地,說願意等他從浮屠樓脫身。那傻暗衛當真信了,花了八年時間從浮屠樓脫身,當夜便奔向女人府邸。
他不介意女人已有家室孩子,甘作小侍,可女人卻嫌他人老珠黃,風韻不再,還落下一身病根。第二年便因無所出被趕出家門,錢財也都被女人的主君剋扣無幾。
冬日被人發現死於橋洞下,去世時身上僅有一件單衣,可手中仍緊握著那女人當年送他的香囊。
那時盛木正巧在城內,許是同為男子與同僚的惋惜,他將暗衛屍身收殮,送了他最後一程。
齊影第一次聽說時,除了覺得惋惜可憐,其餘再無旁的情緒波動,那時他根本就未想到,自己有天也會淪陷在感情中。
可是,這故事跟他不一樣。
齊影將菜一樣樣取出,瓷碗輕落在桌上,發出細小清脆聲,他則抬起頭,安靜凝視著盛木。
「師父到底為何對妻主偏見如此大。」
猝不及防被徒弟將心中所想說出,盛木面上閃過一絲複雜情緒,接著緊蹙起眉頭,他還未言語,便聽齊影繼續道:「師父的假死藥當年也是同妻主求的,其中是不是有些誤會。」
見齊影為此困惑,盛木嘆了口氣,他這倆日想了很多,他能為齊影鋪路,卻不能強求他按照自己想的生活。
人這一輩子活法太多,是好是壞,別人評判不了。
「既然你喜歡她,我也不多說什麼了。但是你要記得,你自己的命,絕不能交到她人手上。」盛木看向小徒弟,又像是透過他看著幼年的自己。
「你得為自己活著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