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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影持匕首的動作一頓,他看著那原本還兇狠的女人瞳孔放大,步伐恍惚幾步,便轟然摔倒在地。
梁雯先驚後喜,連忙跑過去把男孩抱起來,見他沒事後才放下心,船婦連忙招呼同伴,用麻繩把持刀女人五花大綁起來。雖不知是哪位俠士出手,但當務之急還是先控制住這女人,下船後便扭送官府。
梁雯抱著幼弟,看向人群中反方向離去的二人,又看向懷裡瑟瑟發抖的弟弟,還是先抱著孩子回了房間。
「下次再遇危險,你的第一反應可以是喚我,我不比匕首有用。」曲雁看著齊影袖中匕首,一想到方才他欲出手的舉動,神情有些無奈。
齊影不知她為何要同匕首比,但他如今身無武功,往後貿然出手怕是不妥,便認真點點頭,應了好。
翌日清晨,在船舶到岸之際,船婦幾人壓著行兇之人送去了官府,梁雯硬拖到最後下船,在看見那熟悉的人影時連忙擠過去,打算當面道謝。
「昨夜多謝二位出手相助,在下感激不盡,不知二位要往哪去,可否讓在下送一程。若能賞臉去寒舍坐坐更好,舍弟母父必定親自答謝。」
「隨手之勞,不必客氣。」
曲雁指尖抵在唇邊,口哨響起後半響,便有一匹通體漆黑的馬兒朝她跑來,溫順立於曲雁身側,看起來頗通人性。
梁雯看了看馬兒,又看了看齊影,遲疑道:「令、令夫郎不是懷了身孕嗎,他還能騎馬?」
見身前兩人不語,梁雯開口提議道:「前面就是我的馬車,令夫郎的身子為重,二位就不必同我推脫了,我送你們一程吧。」
曲雁想了想,「也好。」
馬車行駛進城的官道上,曲雁與齊影坐在一側,而對側的梁雯看向緊貼著自己的幼弟,眉目掩不住擔憂,昨夜真是把孩子嚇壞了,他一夜都未睡踏實。
曲雁目光掃過男孩面色,啟唇安慰道:「驚嚇過度而已,不用擔心,你若不介意的話我給你寫副方子,回去喝上三日便好。」
梁雯聞言抬頭,目光有些驚異,「自然不介意,恩人還是大夫?」
得到回應後,梁雯連忙拿出紙張,看著曲雁提筆熟稔寫著藥方,神色多了幾分驚喜,本以為這兩人只是江湖俠客,想不到還是位大夫。
等曲雁寫完,她小心翼翼的收起後才道:「在下平江梁氏梁雯,這位是我表弟,我還不知曉兩位恩人名諱,不知可方便告知。」
「曲影,齊雁。」
梁雯點點頭,將這倆名字記在心間。
在馬車行到一半時,她看向自上馬車後便沉默不語的男人,神色有些擔憂,「令夫郎身子可是不舒服?需不需要停車休息一會?」
「無妨,他只是怕生,不愛同外人說話。」
梁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,她未看見曲雁眸中划過的笑意,和齊影無措的神色。
他當然並非怕生,而是方才梁雯禮貌寒暄時,問他腹中孩子幾個月了,他著實不知該如何回答,索性便閉嘴不語。
馬車幽幽駛入城內,在得知二人要去的地方後,梁雯顯然有些驚詫,隨後忽而想起曲雁的名諱,神色微變。
「恩人可是曲府遠親?」
曲雁知曉她為何這麼說,只點點頭,「算是。」
梁雯恍然大悟,「怪不得,是我失敬。我雖不久在平江,但年幼時也常常聽人提起曲府當年對平江百姓的恩情,著實令人敬佩。」
梁雯是個話匣子,說開便合不上嘴,曲府往事這說來也是唏噓。平江城不算富饒之地,百姓常年靠農耕自給自足,直到二十多年前,一戶姓曲的人家遷來平江定居。
那是一對非常善心的妻夫,她們不像尋常豪紳一般看不起百姓,反而樂善好施,對誰都是熱心腸。若是誰家實在困難,只需去曲府討一份勞工,帳房可提前撥一月月銀,當做救命。曲家妻夫信佛,她們還捐香火錢將那些破敗的廟宇重鑄金身。
平江大旱那年,曲府施粥三月,受濟百姓排了滿長街,那年往後,曲府善名徹底傳開。曲家妻夫每逢初一十五總愛去廟內祈求,百姓亦跟著學起,當年的平江寺廟香火盛行,許多人皆信起神佛,一直延續到今日。
更有傳聞,說那妻夫二人是神佛轉世,來渡平江百姓。
盛名之下,註定得罪許多人。
曲家小姐七歲生辰宴時,平江官府之人闖入曲府,搜出大量私鹽,聲昭曲府的銀兩皆是倒賣私鹽的不義之財,朝廷對私鹽販子向來痛恨。正為女兒祈福的妻夫二人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,下一瞬便慘死佛前,鮮血濺了佛像一身。
待梁雯唏噓說罷,本低頭的齊影抬起眸子,定定看向曲雁,眸中萬般複雜情緒。他光知曉曲雁不信神佛,可如今才知曉緣由。
「平江人現在信佛之人也極多,曲家妻夫走後,百姓還想為他們捐金身來著,可惜官府不許。」梁雯搖搖頭,話鋒一轉嘖了一聲,「好在善惡有報,蒼天有眼,當年誣陷曲府倒賣私鹽之人,四年前遷官途中遇了馬匪,聽說無一活口,皆死相悽慘。」
曲雁唇角淡笑,神色如常,「希望真是善惡有報。」
齊影握緊拳頭,他已猜到那『馬匪』是誰,蒼天無眼,只有活著的人會記住仇恨。
馬車悠悠停下,在與梁雯告別後,曲雁帶著齊影走在路上,平江城內確實佛教盛行,他下馬車時便看見了一間廟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