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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看見第三隊弟子經過後,曲雁瞥了眼身旁的男人,他倒沒一如既往看向遠方,目光跟著門外的弟子飄遠,看起來還頗有興趣。
她站起身子拍了拍衣角的灰,看著齊影道:「走,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。」
兩人前後走出庭院,並未與弟子們一道而行,反而去了另一個方向。
潮濕的石橋上覆滿青苔,在踏過斑駁石橋後,氤氳水霧撲面而來,齊影抬眸看向眼前壯麗景象,一時間竟怔在原地。
那是一處奔騰而流的瀑布,抬眼望去如同從天際流下,根本不知盡頭在何處,瀑布下匯聚成一處湖泊大小的水潭,山谷內的溪水皆從此處而來。此處人跡罕至,水潭不遠處便是大片的野花林,五彩斑斕的蝴蝶在期間飛舞。
這才是人間仙境般的美景。
「後山此處人少,你平日若是無聊,可以來此處尋樂。」曲雁知齊影不愛多見生人,這才把他領到此處。
一隻藍翼蝴蝶落在曲雁指尖,她端手遞給齊影,男人神情堪稱小心翼翼,他伸出指尖試探,在蝴蝶輕落在他指尖上時,齊影唇角終於勾起抹笑意。然而下一瞬,那蝴蝶便翩遷起舞而飛,曲雁看他唇角笑意僵住,很不給面子的淺笑出聲。
她卸下腰間香囊遞給齊影,「防山間蛇蟻的,或許還能吸引到蝴蝶。」
齊影唇角笑意更深了些,曲雁盯著他看了許久,直到男人唇角笑意僵住,她才輕咳一聲收回視線,與他一同走在這山間。
「笑起來挺好看的,分明年歲不大,別總板著臉。」
齊影步子一頓,耳根不受控的開始發燙,暗衛本就不在意樣貌的,但身為男子,總少不得受些騷擾。這還是他第一次從女人口中聽到,不摻雜任何骯髒下流的調侃。
不,是誇讚。
意識到這點後,在曲雁看不見的角度,齊影本緊抿的唇角又悄悄揚起抹弧度,但很快又壓下。
「今日是谷內何日子?」
齊影難得主動開口,即便曲雁不喜歡此日,還是回答道:「山神祭典。」
齊影瞭然的點點頭,又看向帶他遊山玩水的曲雁,面上有些詫異,「此等重要日子,你為何不去?」
曲雁輕嗤一聲,「你信神佛庇佑?」
齊影步伐慢下,與她一同看向眼前大片花海,輕聲道:「不信。」
若神佛有靈,世間又何來苦命之人。
齊影於世上最陰暗的角落長大,求佛不如求己,他很早便明了這個道理。可曲雁生長於仙境般的藥仙谷,既有祭典薰陶,竟也如此覺得。
齊影望向她的側臉,腳步不自覺往前邁了步,在於曲雁並肩而立的那一瞬,嘴比腦子快的問出聲。
「為何不信?」
齊影說完便開始後悔,自己似乎問的有些多,他沒指望曲雁認真回答,只把目光從女人的側臉移開,同她一起看向前方涓涓溪流。
不知過了多久,女人聲音輕響起,「我母父曾信佛,終日在廟宇祈福。後來慘死廟宇內,她們信了一輩子的佛也沒有給她們一絲庇護。」她頓了頓,將目光移向齊影面上,「後來我被師母帶回這谷內,長大後才明了這件事。」
曲雁的聲音與平日一般溫柔,他卻莫名聽出一絲落寞,齊影未想到她會同自己講她母父的事情,他啟唇又闔幾次才猶豫開口。
「或許她們是為你祈福。」
他感受到曲雁詫異的目光掃過,那其中含雜太多情緒,齊影猛然意識到,他這句安慰似乎說反了。在他開口前,曲雁已收回目光,語氣一如平常。
「你說的有道理,或許吧。」
七歲那年,曲雁母父亡於自家祠堂,她從此恨透了與此有關的一切。可若真無神佛庇佑,她為何能恰好避過那場災禍,等到姑母趕回平江,帶她離開曲府。
姑母從未告訴她仇家是誰,反而勸她專心學醫繼承衣缽。既然姑母不肯告訴她,她便自己查,曲雁自小便學會了如何偽裝自己,永遠掛著一副笑模樣,連姑母都信了她心中當真再無仇恨。
曲雁也極少喚她姑母,只喚師母。
她列了個名單,借著遊歷義診之便,將仇人們一個個殺盡,除了四年前被許粽兒撞見過一次,皆處理的極為乾淨。
可惜許粽兒燒中胡話令人生了疑心,曲雁殘忍的手段令師母驚駭,自那年過後,師母便將藥仙谷的權利放給她。
曲雁知曉師母是什麼打算,不過怕她在外殺紅了眼,妄圖用藥仙谷圈住她而已。至少在谷內,她還是眾人眼中光風霽月的大師姐。
齊影喉結一滾,他剛欲開口,卻忽而眉頭一皺。曲雁與齊影幾乎是同時轉身看向身後,那個發出窸窣之聲的地方。
待看清那處景象後,齊影隱下眸中凌厲,只微蹙起眉頭。
曲雁則直接斥道:「許粽兒!你在這做什麼。」
發出動靜的人正是許粽兒本人,他正冒著身子欲離去,被曲雁抓包的那瞬間,他跟貓一樣渾身都炸起。
看著曲雁愈近的身影,許粽兒眼中划過慌亂與畏懼,「師姐,我是來尋你的,馬上、馬上到祭典時間了,我見三師姐方才在尋你。」
許粽兒說的磕磕巴巴,身子還一直發抖,他一向懼怕自己,曲雁未在意他的異樣,只當是自己方才的呵斥又嚇到他。
曲雁抬頭看了眼天色,眸中划過一絲不耐,許粽兒說的確實不錯,祭典時間馬上就要到,再不去便遲了。她與齊影在山中良久,竟忽視了時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