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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紓哪裡將他放在眼裡,輕輕一揮,將扇子甩了出去。
「夜紓!住手!」千久看著那六具屍體,驚魂未定,連忙出聲制止。
但已經來不及了,只聽「噗呲」一聲,那把飛旋的竹扇有如利劍一般掃過花臂漢子的脖頸,霎那間赤紅四濺,千久看著那人直直倒下,露出了身後殺氣凜然的夜紓。
周圍所有人驚叫連連,慌忙逃躥,老闆嚇得跌坐在地上,反應過來後拖著小魚連滾帶爬跑了出去。
千久愣楞地看著這觸目驚心的一幕,甚至忘了呼吸,她不是沒見過死人,而是沒見過無辜之人慘死面前,自己卻無力阻攔。
她也不是寬厚仁慈的大善人,容忍不了世上所有的惡人,但面前這幾人,罪不至死啊……
千久抬手擦掉了濺到臉上的血跡,雙手顫抖地扶著桌子。
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夜紓殺人,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可怕的夜紓,那個曾經在她懷裡天真地撒著嬌,奶聲奶氣喊她「千久」,無比乖巧的孩子。
北顧站在樓道上,眉頭緊皺,盯著下面失了神的千久。
金琰目睹了一切,站在旁邊詫異道:「夜紓這小子瘋了吧,打一頓不就好了,至於下這麼狠的手嗎?」
扇子「嗖」地飛回了夜紓手上,他別過頭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,走到千久面前,儘量用不嚇到她的語氣,輕聲道:「小久,沒事吧,跟我……」
千久「啪」一聲拍開他的手,甚至不敢看他一眼,怔怔地走回了房間,將門關上。
北顧在她門口站了一會兒,正準備轉身離開,忽然腳步一頓,緊緊捂著心口。
見他臉色蒼白的不像話,金琰一驚,連忙上前扒開他的衣襟,「糟了,是不是禁咒發作了!」
北顧將衣襟一整,避開他的視線,忍著痛楚,緩緩開口:「沒事。」
「怎麼可能沒事,這玩意發作起來每回都見你疼得生不如死,」金琰急得團團轉,「這個月怎麼發作了三次,好像越來越頻繁了。」
「這裡又沒有冷泉,你等等,我給你找些草藥壓制下。」說罷金琰急匆匆離開。
北顧回了房便讓人備了桶冰水,他靠在浴桶上,將手抬上了桶沿,寒氣絲絲往外冒著,將他的蒼白的臉映地有些模糊。
猶如萬蟻啃骨,又如百毒腐腸,北顧疼得銀牙咬碎,一聲不吭地忍著。
他結實的臂膀上結了細細一層汗珠,輕輕一動,便沿著白皙光滑的皮膚淌到了浴桶里。
明明是那麼冷的水,卻將他泡出了一身的汗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久到北顧幾乎要昏厥過去的時候,大門忽然「砰」一聲被踹了開來。
北顧眯起眼睛看向門外,
只見夜紓抱著胳膊往門邊一靠,吹了吹口哨,笑嘻嘻道:「光天化日洗澡,恙無君就連門都不關?等著讓誰看?」對自己踹斷的門閂視而不見,他大步邁了進來。
北顧背著他將裡衣穿好,只見他在衣架上對著自己的衣服翻翻找找,「借我點錢,小久生氣了,我得買些小玩意哄哄她。」
北顧伸手接住他扔出去的衣服,不疾不徐地穿上了身,盯著他的背影,因為泡久了冰水,聲音有些啞澀,「此事你確實有錯。」
「別跟我講道理,我聽不明白,」夜紓翻了半天終於翻出了個乾坤帶,掛著食指上轉了兩圈,回頭道:「沒徵求你意見,就給你打聲招呼。」
夜紓踩過扔的滿地都是的衣服,往門口走去,背對著他揮了揮手:「哦對了,往後你來冥界,管吃管住管娶妻,錢不還了,再見。」
房間裡,千久腦袋裡一片空白,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下午,臨近傍晚時分,房門被輕輕推開。
她以為是金琰派的人來送飯,頭也不抬,「送回去,我不吃。」
「小久,是我。」夜紓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。
千久一驚,忽地抬頭看向門口,抱著膝蓋往後退了開來。
房裡沒點燈,黑漆漆一片,但這一幕夜紓卻能看的清清楚楚,當他瞧見千久眼裡閃過一絲惶恐的時候,他的心臟直接漏了一拍,說不出的難受。
揚手將燈光亮起,夜紓走到千久面前,緩緩蹲下身,將一堆小玩意攤到她面前,柔聲道:「那日在院子裡,我見你十分喜歡這些小東西,就出去給你買來了,你看看。」
千久默不作聲地看著他,只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至極,這樣的夜紓,根本不是她所認識的小夜,她沒有辦法接受。
更沒有辦法接受那幾個人僅僅因為碰了自己一下而喪命,罪咎感將她壓的喘不過氣,所以當夜紓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,她只覺得荒唐。
或許她根本就不合適這裡,她早該回到人界去,回到那個屬於自己的地方。
當個小偷也好,當個乞丐也罷。
「別生氣了好嗎,你一不開心,我就該心疼了。」夜紓虔誠地捧起她的手,湊到了自己唇邊,親親碰了下。
千久登時頭皮發麻,猛地將手抽回:「你怎麼能,亂殺人……」
夜紓眉頭皺了皺,知道自己這次過分了,所以過了這麼久才敢來見她。
他就不應該當著千久的面殺了他們,將手緩緩收回,夜紓眸子裡淬著一絲狠戾,「不過螻蟻,與你不值一提。」
千久倒吸一口涼氣,不可思議道:「他們與我一樣,都有權利活著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