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飯畢回城,繞過山門前的小土坡,兩條岔道一條往城裡去,另一條是去驪山,賀蘭渾心裡早痒痒起來,從馬背上探著身子向紀長清說道:「道長,去山上轉轉唄,來都來了。」
紀長清目視前方,並不看他:「不去。」
然而,好容易逮著機會,豈能就這麼走了?賀蘭渾笑著,往她耳朵邊上一湊:「又不遠,往那邊一拐,小半個時辰就到了,去看看唄,我一直在想,那邊的桃花有沒有開……」
話音未落,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鑾鈴聲響動,賀蘭渾抬頭,看見往城裡去的大道上他的僕從騎著馬飛也似地往跟前來,老遠就叫:「郎君,王登死了!」
滿腔桃花只得暫時拋去腦後,賀蘭渾沉著臉,王登這老東西,連死都死得讓人不痛快!催馬迎上去,問道:「怎麼死的?」
「詳情還不清楚,今日一早王家人叫他不起,打開門才發現他死在屋裡,」僕從急急忙忙說道,「消息是王十二郎君傳過來的,他想查驗死因,王家攔著不讓,他請郎君快些過去坐鎮!」
又來,每次死人都攔著不讓查,是恨不能全都死光嗎?賀蘭渾轉頭看向紀長清:「道長,看來只好等下次再去看桃花了。」
紀長清默不作聲加上一鞭,玉璁白箭也似的沖了出去,賀蘭渾連忙趕上:「道長等等我!」
未正時分,王家。
王儉幾次想要闖進去查看屍體,都被僕從攔在門外,此時氣急敗壞:「你們是怎麼想的?人命關天的事你們攔著我不讓驗屍,又怎麼能查出來大伯的死因?」
「中山王氏何等尊榮,父親的屍體豈能讓你隨意翻檢?」王述之蓬著頭,哭得雙眼紅腫,又夾著幾分恐懼,「家門不幸遇見這種事,這是妖異作亂!來人,速速去慈恩寺請方丈法師前來做法!」
「和尚道士懂個屁!」王儉暴跳如雷,「我會驗屍,你只要讓我好好查一遍,一定能查出來大伯的死因!」
咣,院門突然被踢開,僕從們叫嚷吵鬧起來,王儉下意識地回頭去看,就見賀蘭渾騎著馬一陣風似地闖了進來,手裡鞭子啪地向他一甩:「放狗屁!王十二,收回你剛才的話!」
身後緊跟著衝進一匹玉璁白,紀長清一躍下馬,王儉瞧見她清冷容顏,想起剛才自己口不擇言說的話,頓時一陣心虛:「我那不是氣急了說的嗎,算不得數!」
王述之也早看見了,指揮著僕從團團將王登的房門圍住,嘶啞著嗓子叫道:「先父亡故,沒我的允准,誰都不得擅闖!」
紀長清徑直向前走去,眼見王述之如臨大敵,招呼著僕從死死攔門,紀長清衣袖一揮。
撲通,撲通!王述之和僕從長叫著摔在院中,鎖閉的大門突然打開,紀長清定睛,看見王登血肉模糊的屍體。
第44章
傷口, 到處都是傷口,從頭臉到四肢再到手腳,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王登周身, 滿屋的血腥味中人慾嘔,紀長清還沒走到近前,先已察覺到濃厚的怨氣, 與武三娘院中的怨氣一模一樣。
賀蘭渾緊跟著闖進來,眉頭壓得很低:「該死,那幫蠢貨又動了現場!」
床上、地上都看不見血跡,想來是被王家人擦過了, 屋裡的東西擺得整整齊齊, 很可能也是事後收拾過,現場唯一沒有狠動過的就是王登的屍體, 雖然臉上手上的血已經擦乾淨了,但身上的血衣還不曾換下來, 大約是因為傷口太多,血肉的碎塊已經和衣服混在一起,無法剝離的緣故。
眼下, 再不能讓王家人碰屍體, 所有的線索都指望著屍體來告訴他。
王儉第三個進來, 看見王登的屍體時, 兩條腿立刻軟了, 扶著桌子喘氣:「是誰、是誰幹的?下得好狠手!」
「不像是刀劍傷。」賀蘭渾的目光停在一條從王登額頭斜貫到山根的傷口上,比起常年的刀劍利刃傷口, 這條傷細得多, 兩端尖銳, 有明顯的由淺入深的痕跡, 中間部分很深,下手時想必用了狠勁兒,帶得王登臉上的皮肉都翻了出來,十分可怖。
賀蘭渾盯著這條怪異的傷口:「王十二,你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弄出來的傷。」
王儉扶著牆走過來,看了一眼立刻又開始乾嘔,餘光里瞥見紀長清從袖中取出一塊黑緞包袱皮,神色平靜:「有怨氣,和這塊包袱皮上的一模一樣。」
怨氣是什麼玩意兒?包袱皮又是什麼?王儉捂著嘴強忍著嘔吐,仔細查看著王登上那條傷口:「像是個什麼細的薄的東西弄出來的,應該不是很大。」
「阿師,別處沒有妖氣,」青芙早已檢查過各處,伸手抓出赤金囊,「我再看看屍體!」
又來!又不是仵作,一個二個都要看屍體!王儉不滿:「我還在檢查……」
呼,赤金囊從天而降,將屍體牢牢罩住,王儉被推到一邊,見她伏在屍體上仔細嗅聞,頓時又白了臉,好個膽大的女子!
「你們到底想要如何?!」王述之紅著眼睛沖了進來:「我阿耶人都沒了,你們還想怎麼折騰他!」
「五哥,」王儉連忙拽住他,「大伯死得這麼慘,咱們得好好查查是誰幹的,找出兇手給大伯報仇!」
卻在這時,青芙從屍體上抬頭:「有香氣,跟槐樹底下那間屋裡的香氣很像!」
槐樹底下那間屋裡,供著五通神,那香氣,是五通給的信香,點燃信香,五通神大部分時間就會過來。王述之瞪大了兩眼,果然,是神殺了父親,神在怪罪他們,怪他們偷偷設計風水局鎮壓神龕,怪他們向外人泄露他們的行蹤,怪他們沒攔住賀蘭渾,讓他把懷著神胎的武三娘帶走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