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衛隱一時不知道是該慶幸於她終於有了常人的情感,還是該憤怒她如此模樣並不是因為他,恍惚之間,口中問道:「還有哪些女子懷有胎兒?」
金龜神色迷離:「溯州還有一個,懷了老二的胎。」
黑驢排行第二,而溯州,是阿錯的家鄉。衛隱追問道:「剩下的三通在哪裡?」
「不知道,」金龜搖著腦袋,淡金色的血從傷口流下來,「我們不怎麼常在一處。」
四壁的符咒閃著朱紅的光,衛隱轉向紀長清:「長清,還要問什麼?」
紀長清一言不發,拔出了劍。
衛隱從她眼中看見了殺意,連忙攔住:「長清不可!凡人弒神,必遭反噬!」
靈力一撤,麈尾跟著停住,金龜猝然醒來,立刻大叫起來:「紀長清,凡人弒神必遭反噬,你若不怕死,就來試試!」
星辰失光芒暴漲,紀長清聲音清冷:「那就試試。」
衛隱連忙叫道:「長清不可!」
可已經晚了,轟!劍光過處,金龜身首異處,一命嗚呼。
淡金色的血灑了一地,紀長清收起星辰失,看見衛隱嘆息的臉:「長清,金龜雖是邪神卻有神格,你殺他,只怕要遭天道反噬,於你修行一途多增艱險。」
然而去年斬殺黃鼠後,她也並不見得有什麼異常,是傳言有誤,還是有別的緣故?紀長清思忖著,突然聽見賀蘭渾叫她:「道長!」
他風風火火走進來,想是步子太大牽動傷口,嘴角便是一抽:「哎喲,疼!」
紀長清下意識地伸手扶了一把,他便趁勢握著她,眉眼含笑:「弄死了?」
紀長清點頭,見他一雙桃花眼向地上的金龜屍體一瞥,笑了起來:「好大一隻龜!這裙邊割下來足有一盆,配上鹿筋燒了,絕妙一道好菜。」
見了這種場面,頭一個想到的,居然是吃?紀長清有些無語,見他笑嘻嘻的又道:「老聽你說什麼神格,那玩意兒是不是像妖的內丹一樣能拿出來?能的話你給弄出來,說不定對你的修行有益處。」
紀長清從不曾想過這個問題,被他一說,一時有些拿不準,神格是像內丹一樣可以剝離原主的嗎?
「這說法雖然不通,但也不失為一個思路,」衛隱看著金龜的屍體,破天荒地頭一次贊同賀蘭渾的說法,「既然金龜能通過育胎的法子強大神格,說不定真能剝離本體。」
「那豈不是可以當成補藥來吃?」賀蘭渾摸了摸下巴,「那妖胎是不是也有這個作用?」
妖胎還在武三娘肚子裡。紀長清心中一動,隨即聽見門外傳來青芙的叫聲:「阿師,武三娘的屍體不見了!」
武三娘的屍體昨夜便運回了賀蘭府,一直由阿錯守著,兩刻鐘前阿錯起身倒了盅熱水,再回頭時,棺材裡空蕩蕩的,武三娘的屍體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紀長清神色一凜,聽見賀蘭渾沉沉的聲音:「只怕,早就被人盯上了。」
之前他們並不知道所謂的強大神格是要吃掉胎兒,如今剛剛知道,胎兒卻跟著武三娘一道消失了,那個弄走的屍體的人會不會也知道這個秘密,也要像金龜那樣吃下胎兒,占有神格?
會不會是那個笑聲?
「走吧,」賀蘭渾拉起紀長清,「咱們先回去看看。」
出門時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,賀蘭渾行動不便所以是坐車來的,此刻死活拉了紀長清一道在車廂里,低低說話:「道長,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?」
紀長清看過去,對上他幽深的瞳仁,她發現他的神情很有特點,乍一看總是沒什么正經的笑,然而定睛細看,總能發現許多不同的情緒,思慮、鄭重、關切,還有之前在上清觀時,那種緊繃著的窺探。
紀長清轉過臉,沒有說話。
賀蘭渾便自己說了下去:「好像每次咱們總會被人搶先一步,之前的張良娣和火焰妖,這次的妖胎,就好像那東西早就知道咱們下一步要做什麼似的。」
紀長清心裡想的,是昨夜與笑聲交手時那種怪異的感覺,那笑聲仿佛很熟悉她,難道,真是她親近的人?可她親近的人,統共也沒有幾個。
忽地躍下車廂:「我回趟觀中。」
風聲驟然充滿兩袖,寒霜起來了,空氣潮濕冰冷,身後有另一道風聲,是衛隱跟了上來,還能聽見馬蹄上釘的鐵掌敲在冰凍的地面上,清脆連續的聲響,也許賀蘭渾也追來了,但她此時並不想見任何一個,衣袖鼓盪起來,疾如流星,霎時將兩個人全都甩在了身後。
玄真觀灰濛濛的輪廓很快出現在眼前,紀長清徑直來到紀宋門前,屋裡亮著燈,紀宋的影子投在窗紙上,朦朧的剪影,紀長清猶豫一下,聽見紀宋的聲音:「長清,進來吧。」
這聲音安穩平和,跟她聽慣的聲音別無二致,紀長清推門進去,看見蒲團上紀宋清減的身形:「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?」
紀長清看著她:「弟子一直在追擊一個對手,它似乎很熟悉我,每次總是能先我一步。」
紀宋抬眼:「你懷疑是我?」
紀長清沒有說話,低頭時看見紀宋衣服下擺處深深的皺褶,這是長久打坐留下的痕跡,師父今日應當沒有出去。
心頭驟然一寬,紀長清走近了:「師父身體可好些了?」
「我沒什麼大礙,我掛心的反而是你。」紀宋慢慢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