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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指甲劃的,或者掉下來時擦傷,」王儉看了一眼,「這么小,不可能有問題。」
不可能有問題嗎?賀蘭渾想起童凌波墜落前空中一閃而過的微光,想起紀長清說的那句,藻井上有妖氣,萊娘身上也有。
這個小紅點呢,跟妖氣有沒有關聯?
「看好現場,任何人不得亂動屍體,我去尋紀道長!」
一路飛跑著來到上清觀,大門從里鎖著,隱約聽見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:「我知道蓬娘,童凌波跟童宣為她還鬧了一場!」
蓬娘,童凌波,童宣,看來,她也覺得凌波宅的事情不對。賀蘭渾悄悄走近,耳朵貼上門板。
第8章
上清觀內。
紀長清垂目看著周乾小臂上的火焰,焦黑的顏色蠢蠢欲動,仿佛一不留神這火焰就會燒起來,將宿主燒成灰燒成煙,一丁點痕跡也不留下。
蓬娘的經卷上畫著三個火焰圖案,筆跡稚嫩,只有外形,到周乾這裡,火焰栩栩如生,陰森可怖,張惠焦木上的火焰,更能化成沒有面目的臉,攻擊來人。紀長清久久思索著,這火焰應該是在成長,那麼,成長的終點是什麼?
周乾回憶著那晚的情形,聲音打著顫:「去年五月二十那天,我半夜起來上茅房,突然聞到一股怪味,好像是什麼東西燒糊了。」
紀長清目光一轉,青芙立刻把焦木送到周乾跟前:「是不是這個氣味?」
周乾湊近了聞著,聲音越來越抖:「很像,很像……」
他定定神:「我怕是哪裡走了水,趕緊四下尋找,結果看見院牆外頭有一大團黑氣……」
那夜的情形至今仍歷歷在目,月亮光很亮,卻怎麼都無法穿透那團黑氣,就好像所有光亮在靠近的剎那就被吞噬,黑氣扭曲著蠕動著,沿著牆根慢慢向前,有驚起的鳥雀拍著翅膀飛起,剛觸到黑氣的邊緣,立刻就化煙化灰,消失無蹤。
周乾打了個寒噤,想走,卻發現那團黑氣扭動著,卷上了牆角的苦楝樹。
嘩!半樹枝葉迅速化成黑煙,剩下的半邊枝幹瘋狂搖動著,無聲轉向周乾。
周乾猶豫了一下,那是棵百年老樹,雖然還沒有成精化形,但已有了意識,他兩個日日相見,也算有幾分交情,周乾知道,苦楝在向他求救。
下一息,枝葉突然靜止,沙沙沙,像有無數蟲蟻一齊爬過,巨大的苦楝樹突然消失,黑氣停住,向周乾一望。
周乾的聲音又顫抖起來:「那東西根本沒有臉更沒有眼,我卻覺得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,很熱,熱得好像整個身體都要化了,變成煙變成灰……」
「很熱?」紀長清重複了一遍,這感覺,會不會就是張惠臨死前的感覺?
「很熱。」周乾咽了口唾沫,「我知道要壞事,立刻化出原型,又舍了一百多年的修為拼命血遁,才算撿回了一條命,回去後我發現,胳膊上多了這麼個玩意兒。」
枯乾的小臂上黑色火焰深深下陷,像一個漆黑的入口。紀長清伸出食指,搜尋著可能殘留的痕跡:「你看見的,是不是鬼氣?」
「不是。」周乾不假思索答道,「我認得出鬼氣,沒這麼邪。」
小臂平平常常,如同蓬娘的經卷,找不到什麼異樣,紀長清縮手:「在哪裡發生的事?」
「北市,來廣客棧,左邊是大食香行,右邊是凌波宅。」周乾道蓋上衣袖,「那次之後,我躲去山裡養了幾個月,十月底回來時,城裡已經死了六個女人,都是十五月圓夜死的,我總疑心可能跟我那夜看見的黑氣有關,可我看見那天,又不是十五。」
五月二十夜,蓬娘死後第五天,蓬娘的腰,就是那時候沒了的。紀長清收回焦木:「第一個死的蓬娘,屍體在五月二十日突然生變,缺了腰。」
「我知道蓬娘,」旁邊的朱獠插了一嘴,「童凌波跟童宣為她還吵了一架!」
紀長清突然察覺到一縷熟悉的氣息,是賀蘭渾,他來了,躲在外頭偷聽,抬手止住朱獠,隨即向外一彈指。
噗,門外一聲悶響,賀蘭渾猝不及防摔出去,低低笑了起來:「又被道長發現了。」
吱呀,大門無人自開,賀蘭渾拍著灰跨進來,一一看過屋裡的人:「一會兒不見,怎麼又多了倆?道長這是大變活人呢?」
紀長清一言不發,見他大步流星走近了,眉眼帶笑:「道長下回再弄人進來的話跟我打個招呼唄?萬一皇后問起來,我也好幫道長圓謊。」
「不用,」紀長清一口回絕,「皇后問起來,我自有話說。」
「真不用?」賀蘭渾笑著,目光落在周乾身上,「咦,你不是昨晚上北市那個算卦的嗎?」
周乾吃了一驚,昨天傍晚在北市,他的確看見賀蘭渾被奴僕簇擁著往凌波宅去,可兩個人隔得老遠又不曾說話,賀蘭渾是怎麼認出他的?也只得上前行禮:「見過賀蘭郎中。」
卻不知賀蘭渾過目不忘,昨晚他本就是去凌波宅守株待兔,又怎麼會不記得周圍有哪些人?聽他聲音並不是剛才說話的那個,點點頭轉向朱獠:「你是那個賣餛飩的吧?剛才是你說,童凌波和童宣為著蓬娘鬧過一場?」
「是我,」朱獠沒有多想,「那是去年……」
周乾一把拽住他,看向紀長清。
賀蘭渾便知道,他兩個怕紀長清,得看紀長清的臉色才能決定要不要繼續往下說,就見紀長清神色淡漠:「說。」